光影聲音的守護者
資深放映師江泰暾專訪
電影《新天堂樂園》讓我們著迷於光束背後,那小方格孔裡所隱身的放映師世界。在台灣,也有一號人物,令導演鄭有傑說:「他是守護神,棒球中的Closer(救援投手 / 終結者),也是不折不扣的創作者。」策展人游惠貞則說:「影展有他就免驚」!
他,就是放映師江泰暾。也許你我並不熟悉他,但在台灣影展圈內,江泰暾卻是赫赫有名,無人不曉的人物。他守護電影放映的最後一道關卡,擅長處理各式影音疑難雜症,也是台灣影展專精16MM影片的第一指名放映師。
從國小五六年級,江泰暾就開始在西門町電影圈打滾,練就一身好功夫。1970年代,他幫忙電影公司拍打電報、郵寄海報劇照、甚至運送百萬鈔票!1980年代,他經營的龍擎、龍騰試片室,不僅滋養了一代電影文藝青年,更從導演身上磨練出獨有的銳利眼光及耳力;同時,他也在嚴苛電檢時代闢出一條蹊徑──與新聞局電檢委員鬥智,剪三級片!他曾兼賣酬神廟會的放映機,對各種機器設備耳熟能詳,如數家珍。舉凡放映機、投影機、鏡頭、銀幕、音響等都自有一番獨到見解,因此電影資料館、大專院校的放映室、甚至美商電影公司自營的試片室也多經過他手。
今年五十三歲,江泰暾成名算很早。但訪談時,他毫不猶豫說:如果重頭來一次,他不會當放映師。我們詫異,也能夠理解。因為這項專業似乎從未登上大雅之堂,獲頒任何藝術成就獎;也鮮少接受一丁點湊熱鬧的注目眼光。他們總是,理所當然隱身光束背後,耳聰目明調整影像色澤、音質大小,然後落幕了,就默默關閉機器設備,安靜孤獨離去……。所以,2010年最後一檔頭條報導,讓我們衷心感謝所有長期默默奉獻的電影幕後工作人員,向你們致上最高掌聲與敬意。
可否先談談最早是如何跨入電影這一行?
主因是我舅舅。他初中畢業後很早就來台北打工,老闆是台聯影業的賴國材,專拍台語片,例如《王哥柳哥》系列、《目蓮救母》(1968)等都有賺到錢。當時我舅舅是負責排片。因為當年電影公司會兼替戲院安排檔期──如果電影公司自己有出片,就直接給中南部戲院播放;如果沒片上檔,就協助向其他公司談版權,再把影片寄到中南部。那時,全省20多家戲院,逐漸愈排愈多,最高有100多家,他等於純粹做排片工作。當然有時候也會插乾股啦,影片開拍前就插一點做股東。
我是台中豐原人,鄉下小孩一個,我媽想讓我來台北見世面,所以大約四、五年級就開始來台北,每個寒暑假都跟舅舅打工。當時大部分電影院、電影公司等都集中在西門町附近,所以我這裡很熟。起初還小不懂事,影片又比較重,我多只負責整理下個月上映影片的劇照、海報、預告片等,全部包好寄到南部。另外,影片從這戲院運送到下一間戲院前,都會先打電報,其實電話也可以,但電報等於是一個憑證,我就負責去電信局打電報。所以那時我的工作,主要就是去電影公司拿資料、跑郵局寄送、以及去電信局打電報等,算比較輕便的工作。再長大一點,就去跑銀行,因為當年很少用銀行轉帳,都是用現金!我常常一次提600萬-800萬現金在身上,一個人喔,高中而已,後來才知道危險。總之他們有訓練培養我。
退伍後,我本不想來台北,因為軍中認識幾個好朋友想去買農地開牧場。可我舅舅打電話要我來台北,他希望我到他合夥的電影公司去學,也算幫忙看著,所以我還是來了。位在峨嵋街88號,叫作「南方電影公司」。
我老闆以前是中影製片部經理,當過《民族晚報》總編輯。他蠻有學問的,文筆很好,所以公司當年不只做電影,也接廣告,他還幫人寫電影稿。但他很年輕被診斷出得癌症,整個下巴都切掉,用導管吃流質食物,我因為跟他相處久了,可以溝通。台灣的立體電影《千刀萬里追》(1977)、《十三女尼》(1977)等,是我老闆第一次引進來台灣的;後來《成功嶺上》(1979)、《古寧頭大戰》(1980)等軍教片也非常賣座賺錢。我一輩子只有這個老闆,他對我很好,《古寧頭大戰》賺錢,那時我剛進公司不久,他就分紅給我20萬,我不拿不行耶,他跟我拍桌子!當然那時電影也好做啦。他過世很久了。後來我自己的公司想申請「南方」作名字,可是被陳國富申請去了。
1980年代,您退伍來台北不久,就開始在西門町經營試片室?
我在南方電影公司時,因為常常須要試片,正好公司對面有一間試片室,老闆不想做了,我分紅又有一些錢,於是乾脆30-40萬頂下來,叫作「龍擎」試片室。大約在1980年7、8月時,但我還是繼續在南方電影公司上班,試片室就請兩位高中同學幫忙做。我一直住我舅舅家,吃他的,穿他的,連衣服都外婆舅媽幫我洗的。(笑)後來我老闆身體不好,南方就慢慢結束掉了。結束後,我才專心做試片室,同學那時正好離開了,走得很匆忙,也沒教我怎麼操作。我這時候才開始正式放映電影。試片室裡的放映機是老古董了,傳好幾手的碳棒機,問題很多,影片容易晃動閃爍,我開始換新機器,改用氙氣燈泡的,一直改。那時西門町試片室只有我的龍擎,以及台映、永安三間。
1982、1983年我又在武昌街開了兩廳的「龍騰」試片室,後又再加開兩廳,最多共有五廳。有一段時間台灣進口A片,因為要先試片,才能上字幕。通常A片沒有對白本,所以要先試片、錄好音,才能再翻譯成字幕。本來我不想做,但朋友拜託我幫忙,我只好再弄一間沒招牌的試片室給他們。因為他們整天關在裡頭放那種片,通常一部片也才60-70分鐘,又不用等客人。普通一般電影長度約1個半小時以上,只能排班四至五場,還須要等這批客人走了,才能準備放映下部,常常戲院老闆或記者遲到又要一直等。因此,那種A片試片室是進去就一直放,從早到晚,一天放七、八部,甚至十幾部!會賺比較多。(笑)
所以試片室正式的只有龍擎一廳、龍騰兩廳,另外兩廳就沒招牌。
1980年代據說您不只經營試片室,還做剪片的工作?
剪片業務做得比試片好。因為當年新聞局電檢很嚴,我去買了一台中古剪接機,從香港進口,60幾萬,那時錢蠻大的喔,影片可以快慢倒退,專門剪接送檢用的電影拷貝。因為那年代影片常被禁演,雖然後來開放可以露兩點,但還是有一些規範,如果太煽情、意識形態不正確、殺父母、逆倫、殘暴、人肉等,都還是要剪。
我剪到算蠻有名氣的,對新聞局的電檢委員也很熟悉。我常跟他們鬥智。因為每個委員心態都不一樣,同樣一段,他剪、他不剪,也可能再怎麼樣他都要剪一兩刀,所以我只要知道委員的名字,不一定見過本人,我就知道怎麼剪給他處理,或留哪一段給他剪!(笑)總之他們剪多少,我都心裡有數。
所以嘉禾電影公司請我專程去香港剪片,專門剪台灣版的。因為當年膠捲的聲帶在前面第21格的地方,是用類比讀取,不可能有數位SRD技術可以調整。因此一部片剪下來好幾十刀,音樂聲音常會突然斷掉,所以嘉禾乾脆重新剪台灣版的,也重新配音。嘉禾剪片待遇很好,一個月10萬,去香港還有一天500塊港幣零用錢,住四星級以上飯店。不過,例如嘉禾的疆屍片《暫時停止呼吸》,那時小孩子看完會學疆屍跳,家長就打去新聞局罵,那時電檢沒有固定尺度,搞到後來連牙齒咬下去肉的特寫也剪;但後來新聞局又講,這部片在日本演,小孩子照學疆屍跳,日本家長卻高興,因為孩子有運動。
所以主要剪香港片,那台灣片呢?
因為香港可以拍三級片,台灣不行。所以台灣片很少被剪,畢竟拍的時候自己就會注意了。
除了經營「剪片」及「試片室」,您還兼買賣酬神廟會的放映器材?
我因為常跑香港,在香港看到大陸井崗山、上海兵工廠兼製的放映機。非常輕便,是小台移動式手提型,又是氙氣燈泡的。那時台灣廟會多是用日本製的,蠻笨重,雖然也有燈泡型的,但一組下來要價50-60萬,所以我們大部分只買日本的機頭,然後台灣自己做燈箱,用冒煙燒的碳棒,所以燈要看著,每兩分鐘要調一次。
大陸這組放映機,約3-4萬塊錢人民幣,那時人民幣還比港幣小,大約3塊多,我就進口。當然有一些缺點,例如電子IC板常壞掉,我就請專家處理好,機器穩定後,賣得很好。因為那時台灣人很瘋迷大家樂,大夥都會去廟裡求明牌,所以會辦很多酬神廟會,通常機器架在那裡,整年都在放電影。所以機器很好賣,好的時候,我進幾台他們就買幾台。那時賣了約700、800台,中、南部都有,後來直接賣給中盤商。
但那時大陸物品進口台灣有管制,只好掛香港、別的地方進來,本來查到是退回,後來規定同間公司被抓第3次,就要沒收。可是大陸物品便宜,大家還是拼命進,海關不勝其擾,最後變成不只沒收、還要罰一倍、兩倍錢,我那時候有一批就被罰到了。有一批約兩個貨櫃共60幾台,被沒收,而且罰了兩倍錢,結果賺的錢全賠光了!一來立刻把小孩從私立小學轉到公立小學,二來自己也趕快到外面,接一些學校放映電影的工作。
所以從那時候起,就把主要經營的工作轉向影展放映?酬神廟會也有放嗎?
廟會沒有做很久,主要還是跑校園及首映,慢慢我也開始接觸影展。因為地利關係,我在台北,逐漸也放映出一個知名度。我比較仔細,龜毛,一定想把事情做到最好。所以我放的跟別人就會不一樣,用的鏡頭也是最好的;又因為我賣機器,東西也會比較講究。加上我擁有試片室的經歷,接觸過許多導演,比較習慣他們的高要求度。
後來電影資料館舉辦「我愛國片」縣市巡迴展,市政府辦的蚊子電影院,我的名聲就逐漸傳開來了。為了影展,我也會衡量買一些比較好的器材。之前在城市舞台舉辦台北電影節時,有個學生導演曾跟我說:「江先生,你的投影機救了我的影片!」因為他自己在小螢幕看畫質都沒那麼好,沒想到大銀幕畫質很好,所以非常謝謝我。我說:「對呀,因為那是花很多錢買的」(笑)。所以說,我一直都在買。錢沒賺很多,但一直在投資,包括BetaCam, Digital Betacam,一台200、300萬都要買,而且買很多台(笑),因為影展會有許多不同的格式、要求。
在台灣影展界裡,您似乎是放映16MM影片放映的第一把交椅?
我今年接一個美術館墨西哥藝術家的案子,兩捲16MM影片,要放循環的。膠捲放循環有點難度吧?所以沒人要標,只有我有辦法做。美術館給我一個禮拜去處理膠捲循環的問題,我設計一個16MM循環的盤子,讓膠捲不用重新裝片、倒片,可以自動一直循環。那位墨西哥藝術家跟我說,他知道會做16MM循環放映的,一個在法國、一個在荷蘭,你是第三個,可以在亞洲賺很多錢!他後來要跟我買那個盤子,我就送給他,因為那沒什麼啦,懂電影原理就會用了,只是一般人想不出來。
我當年為了一個3萬多塊錢的案子,買了兩台Eiki 550瓦16MM的放映機,那時一台大約要價48萬!我太太哇哇叫,但現在這兩台也算超值回收了。今年我又買了三台新的16MM放映機,一台是民國75年,兩台是民國76年生產的,日本製,庫存新的,皮帶、橡皮墊等很多部分都腐蝕爛掉了,我自己會整理啦,但值得再買,因為日本、台灣都停產這種機器了。
現在全台灣16MM放映機哪裡還有?
國家電影資料館有,是強光氙氣燈;南藝大也有兩台。16MM氙氣燈是白光,跟日光一樣,是最好還原影片的顏色。以前16MM是用滷素燈的紅光,那種就比較不適合。16MM氙氣燈一個燈泡300、500瓦就要5、6萬塊錢,因為量少,還不一定買得到。35mm最小是2000瓦,3000瓦是最普遍的,也有4000、5000瓦的,可是3000瓦一顆現在不到2萬塊錢,因為戲院每天在用、消耗,量產比較便宜。
在影展界你的名號響噹噹,但聽說價碼也比別人出眾?
策展人游惠貞寫我說「是最貴的放映師」,但比起其他一些燈光音響公司,我出機更多,壓力更大,又要買很多機器設備。而且通常一整個案子我16MM放映都用送的,而且別人沒16MM,我有啊,以我們水準不是很貴啦(笑)。例如之前在綠色影展,我們特製的水上銀幕也頗受好評。
2007年我們幫魏德聖放映《海角七號》,沒想到竟然做起來了。我那時建議他去客委會在新竹主辦的「新瓦屋好客板凳電影院」,既可以露天做首映會,客委會又會幫忙宣傳,那時電影院都還沒上映!後來也去恆春古城、夏都飯店、原住民山區一直放,3、4組人馬一直幫忙放,沒停過。
今年公視在南方影展放映鄭有傑導演的《他們在畢業的前一天爆炸》,我有去現場。放映前一天晚上,我們一起到戲院試機器。因為戲院結束才能測試,所以很晚了,鄭有傑和我弟弟,從半夜一、兩點,弄到三、四點,磨了兩個多小時。我坐在旁邊觀察,知道鄭有傑跟我一樣是龜毛的人。我聽出來喇叭高音燒掉了,但想磨磨看他多有耐心?就發現鄭有傑雖然年輕,可是很有耐心,也非常吹毛求疪,他不是很懂機器,但他覺得那個聲音不對,就堅持找出原因,所以他以後會蠻有成就的,這次作品我覺得他也進步很多。
蔡明亮我去年跟他跑全台灣放映《臉》,連馬祖都跑。蔡是很堅持藝術的人,排斥數位,所以我們只好500、600公斤的機器,上船、上飛機這樣全省跑,費用很高,但就這樣慢慢跑。而且他如果看到機器很差也會堅持不放。去年總統府要看《臉》,我去勘查場地,可是那裡因為沒有放映室,聲音會很大很吵,根本不適合放映電影,所以只好讓馬總統到光點看了。
1990年初,電影資料館政策走向收集保存國台語老片,那時你有幫忙介紹捐贈購買許多拷貝?
因為我在賣廟會放映機,認識一些影片大盤商。他們向電影公司購買大量膠捲拷貝,然後賣到全省各地的酬神廟會。當年我鹿港有一個朋友,已經過世了,他整個農舍裡都是拷貝,國台語片都有,很多都不可能再出產了,但缺點是品質較差,因為廟會放映師比較沒那麼專業,膠捲容易有灰塵、刮傷。光他那邊,五台大型拖板車都載不完!台北有一位余太太,她是台北大盤,也是做廟會的,後來聽說也清掉好幾卡車。現在資料館也懶了,沒人力去收片了,搜集是很快,但一個拷貝整理要花很多錢及人。
現在廟會都放投影機、DVD啦,你也沒辦法抓。我是自己喜好,還是收集很多膠捲拷貝,現在關掉的福和戲院裡也還有很多。
現在您也有代理國外DVD公播嗎?或買賣歐洲片?
我主要只做學校公播這塊,但去年就沒做了。公播有很多塊,例如旅舍飯店社區等,可是學校不容易推展,尤其比較偏遠地區的學校根本也不知道公播,雖然現在是普遍了,但這也只是幫人家開拓市場而已。之前有學校要放宮騏駿電影的DVD,我說他從來不授權公播DVD,他只賣家庭式版權,如果要我放映,要先拿到授權書,不然會有問題。後來學校也沒演了。所以主要我們自己放映守法就好了。代理歐洲影片我沒有做,我英文程度很差。我朋友私下有做股東,賠比較多,以前很好做,但現在不好,都是美商的天下了。
那麼龍擎、龍騰試片室現在經營的狀況如何?
早先有一段時間租給華納、以及一間電影字幕行,後來自己收回來做,但大約7、8年前就全部收掉了,因為後面五年都在賠錢。雖然賠,可是代理外片的電影公司沒地方可以試片,我就撐,服務他們,但後來還是沒辦法。現在就是福相,台映也收掉了,老闆聽說也過世了,他跟我差不多年紀,大我一兩歲。現在「龍騰」拆掉了,在豪華戲院旁邊,做成公園;「龍擎」位在峨嵋街巷子,也拆了。
美商的試片室就不一樣了,他們通常自己會擁有試片室。華納位在八德路的試片設備很好,那是台灣最好的試片室,有SRD、數位放映機等。UIP、福斯、博偉等美商的試片室,如果放映機壞了,我也會幫忙處理。
做為一個好的放映師,對影片原理、色調、音響、放映投影器材都必須非常了解。可否多談談您對台灣放映生態的觀察?
雖然現在膠捲慢慢被淘汰掉了,但我估計10年內應該還不會。因為很多人還是很堅持膠捲質感,而且數位投影機比膠捲放映機的壽命短很多。玩藝術的人還是比喜歡膠捲啦,顏色還原比較漂亮,加上好的放映機器用10年、20年都沒問題,穩定度也沒問題。而數位投影機的原理,則是把訊號送到三片LED板上,再用光照出去,雖然比液晶好,不容易褪色,可是久了還是容易老化,壽命比不上放映機。
不過近年來,數位放映的穩定度提高,之前國賓戲院也常常當掉;但現在整體品質越趨於穩定。而且,美商電影公司可以利用數位拷貝來淘汰二輪戲院!因為愈來愈多美國電影乾脆不出膠捲,通通是數位拷貝,造成二輪戲院有些大片它就演不到。加上數位電影院有一個認證的系統,只有Christie, NEC, Barco這三家投影機可以放映數位的拷貝,它有一個鎖碼,可以控制你!所以電影公司給你一個數位拷貝,你灌好後,它會設定某年某月某一天,時間到你才可以開機,不能偷跑,放映完畢就自動消毀檔案,你演幾場它都知道,會有記錄,這是為了控制盜版,但大陸照錄啊。
因為我做影展,所有東西還是要走在最前面,人家有,我就要有。數位拷貝我想買,可是一整套下來,連眼鏡可能要500萬,可是放映次數不多,而且非常大台,很笨重。我上個月去香港看數位放映4k發表會(現在2k),馬上又有6k的,東西不斷成長進步,本來去年就想買了,現在還在觀望。
聽來您像一位具備眼光的企業家,未來有什麼計畫嗎?培養接班人?拍片?
我現在台北、台中都有倉庫。未來高雄會再設點,預計在左營站附近。如果高雄有據點,就可以降低成本,競爭力較好,調度也方便。現在公司連我大約十個,我太太的弟弟跟我在做,親戚也有5、6個跟著做。我現在培養比較年輕,像我兒子這一代的,但小孩要看有沒有心啦,他每天打線上遊戲,最近是有比較認真。因為我也比較少親自去放映現場了,只有忙的時候,會幫忙去載機器,讓他們休息一下。
我之前有想拍一部關於自己的紀錄片。看人家在得獎,我們都在後面做,默默放片,所以想留個記錄。但現在工作很忙,每天開估價單,看場地,就沒有繼續進行了……。
如果可以重來一次,你會選擇做放映師嗎?
放映師地位低,我有時也不願意讓孩子告訴別人:爸爸是做放映師。因為薪水低,沒假日,以前很多放映師是靠關係在電影院裡工作,常出狀況,不是很有出息。當然我們是專做影展,性質比較不一樣,我又曾經在試片室磨過,聲音聽很準,很堅持品質。之前我挖角一位師傅過來,他說難怪你會成功,之前他老闆一塊布幕用到黃掉了,都還在用。但我通常不會用很多次,一塊布7000、8000塊,只要髒了,放一次就換掉,反正很吹毛求疪,會注意許多細節。
但做別的可以做比較好吧(笑)。我媽從小很喜歡幫我算命,她說算命說我做什麼都會做狀元。我們家有六個,我是長子,所以我命盤排很多張,有一疊,我妹妹他們都只有一張。不過我成功後,我媽也沒享受到,她走得比較早。
我們豐原老家是做桌椅、碗盤出租的;主要做婚喪喜慶,而且中部有很多工廠,常會請客拜拜,就50、100桌啊。那很勞累,要洗要清,我媽常常好幾天沒睡。但我有時候工作很累了,還是會回台中幫忙。媽媽嘴上說:「那麼遠,還跑回來?!」但我知道她很開心。現在我媽不在沒辦法做了,不然她不會停下來的。老家只剩下一大堆碗盤放在那裡,我爸捨不得賣,前幾天郵局有想跟他承租店面,一個月5、6萬塊錢,他不要,就捨不得,也放不掉。可是碗盤生意現在一年可能只租一、兩次,幾千塊而已,又佔地方空間。那是一個枷鎖,每天搬進搬出,清洗,佔地方,我看了就討厭,我媽就是因為那些每天做得勞累辛苦。當然老人家堅持,他高興就好,我前幾年開始也陸續每年帶他出國去玩玩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