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金馬影展選片指南
影評人聞天祥的20部私房推薦
2010年金馬國際影展即將於11月4日登場,除了每年的固定單元如【名家饗宴】、【焦點影人】、以及涵蓋性別、音樂、青春成長等議題的各國酷電影之外,今年亦特別將印度寶萊塢、菲律賓電影、動畫長片獨立出來,成為精緻且富有特色的單元。對於許多忠實影迷而言,或許早已經培養好敏銳的雷達,鎖定好非看不可的片子,出手買票不猶豫,片子也通常不會令人失望。但是,除了既定的必看選擇以外,面對琳瑯滿目的各國佳片,影迷們恐怕也只能憑著手冊簡介和直覺進場撞片了。
撞片本身就是看影展不可取代的趣味,但考慮到觀眾的荷包以及時間,本期【放映頭條】邀請金馬影展執行長聞天祥老師,談本屆金馬國際影展的私房推薦片單。推薦前提是在為期兩週的影展大拜拜之中,比較可能成為漏網之魚的片子;片子總數20部,分成兩部份:第一部份為「入門影迷篇」,搜羅十部來自不同國家的影片,展現迥異的電影版圖。這些是能夠廣泛照顧不同觀影口味的電影,不會令你失望,絕對好看精彩!第二部份則是「另類與重度影癡篇」,針對有特殊趣味的影迷,片單裡通通都是警告級的片子。聞天祥老師貼心提醒您,沒事不要亂看,這十部片都不是清粥小菜,而是重口味麻辣鍋。
一年一度的金馬影展除了引介「好看」的電影,當然也身負提升觀眾寬容度的責任,讓國人能夠欣賞世界上不同的觀點和美學表現手法,因此影展中不乏瑰奇、古怪的電影。這些電影在音像語言上持續開發,可能更接近詩,甚至是更古典、極端的做法,希望都能帶給影迷難忘的震撼。以下是聞天祥老師的精彩推薦片單!
※ 入門影迷篇
1. 墨索里尼的祕密情人(義大利)
推薦理由:歷史人物的戲劇性處理,有義大利電影的炙熱渾厚和影帝影后的演技對峙。
我覺得這是非常紮實的電影,不會有人覺得難看,零缺點的電影。它不見得是最完美、最shock、最驚人的電影,但就是非常好的電影,什麼影展都會要的那種片。它有很棒的技巧、很紮實的情節,把歷史、真實和虛構的部分處理得很好,加上非常強大的演技。是我推薦的電影裡最安全的一部,看了會覺得果然是一部大片!
2. 霹靂來唬秀(印度)
推薦理由:全國媒體一起等人死,荒謬亂象絕對讓你心有戚戚焉;來自寶萊塢,更加不可思議。
此片是印度專題裡最怪的,因為其他的片子基本上還是維持歌舞片模式,但《霹靂來唬秀》直接把歌曲隱身到影片背景,裡面不會有人突然唱歌或跳起舞來,那些歌比較像是希臘悲劇的合唱隊,你看不到人唱,但歌詞像是在諷刺或影射畫面當中的情境。更特別的是,這部片子完全沒帥哥,因為它講的是走投無路的普通農夫。農夫得知如果自殺,政府就會賠償家庭一大筆錢,於是他就想自殺。沒想到這件事被小報、到大媒體逐一披露之後,成為全國關注的新聞,後來全國的媒體都到家裡,等著拍他自殺,政治人物也到場。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非死不可了。我覺得這部片台灣觀眾看了一定很有感覺,我第一次看時完全想到李泰安的搞軌案,那種媒體與他們家庭的關係。本片的製片是《三個傻瓜》的男主角艾尼爾罕,他自己演出賣座大片,但卻製作這種極度諷刺的片子。身為寶來塢身價最高的明星之一,他也不軋戲,演出的電影都是言之有物的。
艾尼爾在上一部片裡練成猛男,但在《三個傻瓜》裡卻完全鬆掉,變成一個清純的大學男生,非常收放自如,但演得很有說服力。而且他利用這部片在批判:即使是最高學府,在教育方式上依然刻版,壓抑了學生的創意和自由。所以這部片表面上是青春校園愛情片,但其實非常紮實。
3. 月正當中(澳洲)
推薦理由:A+級的懸疑動作警匪片,緊張刺激;誰對誰錯,卻讓人看後深思。
它是一部和原住民有關的電影,講一個年輕菜鳥警探,剛當差沒多久,就遇到壞人要回來報仇,所以警長找人來圍堵壞人,而他們要擊殺的對象是一個長相很恐怖的原住民,菜鳥警察就被找上了,有點像《日正當中》的劇情。他一出任務就遭殃,但是他沒死,在一夜的過程裡他逐步了解了事情的真相......。我認為這部電影特別的地方在於:大部份的電影在處理原住民題材時,第一種是改編自歷史事件,第二種是用原罪、贖罪的態度,要求必須嚴肅地看待原住民,可是這部片卻用類型片的娛樂、商業模式去處理,但我一點也不認為討論的層次會低於所有看來嚴肅的影片。這可能是一種進步,它已經過了贖罪式的反省階段,而能夠更自若地把歷史的錯誤或族群的衝突擺在電影類型中去處理,我認為是一件蠻不容易的事。
4. 我也愛你(西班牙)
推薦理由:唐氏症男愛上豪放熟女,禁忌不是問題;誰對誰錯,卻讓人看後深思。
這部片我看了很感動,但它其實很俗氣,是部很一般的愛情片。它特別之處在於男主角是唐氏症患者,而且這位演員是歐洲第一個大學畢業的唐氏症患者。片中的男主角是一個想要服務別人(但一直被別人認為是需要被服務的對象),他在公家單位工作,愛上了辦公室裡的資深熟女。這位女主角的私生活看似豪放,但不表示她很隨便,所以她要不要接受這個男人的掙扎和考慮,在這部片中的表現相當精彩。女主角是阿莫多瓦的班底演員蘿拉杜納斯,就是《玩美女人》裡的美髮師妹妹,她以這部片打敗《破碎的擁抱》,得到西班牙的最佳女主角。她在阿莫多瓦的電影裡表現空間不大,但在這部片子裡完全可以看到她的魅力,或許不是一般的美麗,但是會讓觀眾很愛她。男主角的表現也延伸出對於唐氏症患者的教育、生活機能指導、甚至是慾望的處理,這些議題在片中都被談及,因此也得到海參威影展最佳男主角,是一部因為演員而特別的片子。
5. 半點好男人(挪威)
推薦理由:出獄大叔如何面對新生活?一群酷得要命的資深演員,讓人不愛也難。
片名是我取的,內容很有趣,因為裡面沒有一個年輕人,主角是一個被關了很多年才出獄的老男人。這個男演員在北歐非常有名望,他出獄了之後,老婆跟他發生關係,但明說不會回到他身邊,所以他只好去外面自己租房子。而女房東會故意端食物到地下室給他,藉機跟他發生關係。他在考慮,難道後半生就要一直這樣被動下去嗎?他後來找了工作,也有一些發展新關係的可能性,但又覺得對不起女房東,而且他又想回去找兒子。電影把年過半百的出獄大叔的左右為難拍得非常有趣,有點郭利斯馬基的味道,但更戲劇性一點。
6. 帶我去看海(墨西哥)
推薦理由:超美的海洋景致,真摯的孺慕之情,紀錄與詩情並存,近乎天人合一。
今年鹿特丹影展的最佳影片,也是競賽片裡我覺得最好看的一部。故事是關於一個混血兒小孩,媽媽是義大利人,爸爸是原住民漁民。因為他要被媽媽帶回義大利了,於是媽媽帶他去跟爸爸相處最後一段時間。迷人的地方在於片子非常溫和,這對父母是相愛的,但是真的沒有辦法相處下去,因為彼此的環境和習慣截然不同。重點是這個小孩,當他回到爸爸身邊,他能夠很迅速地融入捕魚生活,加勒比海沿岸非常漂亮,他們的生活又非常自然,比如曬得很黑、不穿衣服,會跟鳥、蟲蟻講話等等,很迷人的互動。他也不會覺得他們的習慣很髒,我覺得那是小孩的本能,越大的人就越沒有這樣的能力。這部片看起來很像紀錄片,但又會覺得紀錄片怎麼可能這麼美,又怎麼可能捕捉到父子之間最煽情的互動。要離開前,爸爸跟小孩在樹叢裡面淡淡地聊天,孩子講到一半就哭了......。如果是紀錄片的話,怎麼可能等到這一刻?整部片中人與自然融合的狀態非常迷人,非常詩意又非常真實。
7. 就是愛革命(加拿大)
推薦理由:校園電影可以拍得這麼有態度,真是不容易。
這是一部青春校園電影,但這部片有點超出我意料,因為它非常有娛樂性。男主角一直認為自己是托洛司基轉世,不斷帶領罷工對抗資本家父親,他爸爸說:「你既然痛恨資本主義,就不要念貴族學校。」於是把他轉到公立學校去,他去學校又帶領同學革命。你一開始會覺得這個男生瘋瘋癲癲、表現欲過盛,但他真的改變了一些事情,包括同學和一些不合理的事情。最好笑的是,他開始走火入魔,比如他找靈魂伴侶,就要找托洛斯基的女人。他找了一個教授的女兒,一個比他大很多的姐姐當靈魂伴侶,這個女人當然覺得他是神經病。影片後面的發展很好玩,而且他達成了一個個目標,所以觀眾會相信他可能真的是托洛斯基轉世。最後,他決定去尋找列寧,就去當背包客了。你很難想像拍《歌舞青春》這種電影的環境會迸出這麼瘋狂、這麼入世,又這麼有態度的片子。
8. 假愛之名(法國)
推薦理由:戀愛不是主角的專利,笑看文豪與寫手的韻事爭端,幽默得體的古裝佳構。
這是一部古裝片,講大仲馬和他的助手,兩人之間的關係很難釐清。雖然屬名都是大仲馬,但助手的靈機一動或重新整理可以讓他的作品更好,然而沒有人知道助手的存在。裡面有一個女孩子,她要援救被逮捕的父親,又是大仲馬的書迷,就闖進客房裡面找大仲馬,結果在房間裡面的其實是這位助手。助手來不及澄清身份,又被女孩吸引,所以將錯就錯。後來的發展很錯綜複雜,又非常有趣,是一部會讓人feel good、又沒有缺點的電影,它不是那種華而不實的古裝片,故事又帶有時間距離的美感,可以用比較輕鬆、趣味的角度看這部古裝片。
9. 如果我想吹口哨(羅馬尼亞)
推薦理由:犀利的青春版監獄風雲,完美的選角,神來一筆的結尾。
羅馬尼亞的電影還是厲害,這部片我是在柏林影展看到的,它有點像青春版《監獄風雲》,但背景是在少年感化院。它碰觸到一個很特別的角度、也是我以前比較沒注意過的,就是出獄前的那段時間,其實是最危險的時候。因為你不能犯任何錯誤,否則會被延長羈押的時間,因此所有人都可以對你予取予求。我大概沒有看過監獄電影是特別描述這最後幾天的時間,偏偏這時候主角知道了他媽媽要移民、把弟弟帶去義大利,而且他認為他會有今天,是因為當年媽媽輕率地對待他,因此他拼死都不讓媽媽帶走弟弟,他決定鋌而走險。這部片感人的地方在於:他自己什麼都可以忍,無論你怎麼對待我,我都接受,因為我有個弟弟在外面等我;但他竟然為了不讓媽媽帶走弟弟,做出了極端的事情。這部片在選角上很完美,男主角超會演,氣質完全適合那個角色。而且,它有一個很厲害的尾聲,完全不是我們想像的槍林彈雨、哭天搶地,而是安靜的、詩意的結尾,很厲害的一部片。
10. 黑市換換愛(秘魯)
推薦理由:上乘的黑色喜劇,表面不動聲色,但笑點與感動面面俱到。
這部片冷冷的,片子裡的人都不笑,但觀眾會覺得很好笑。它講一個經營地下錢莊的人,什麼都可以拿來換錢,但是絕對不可以拖延或出爾反爾。他強調的是一種近乎精神官能症的秩序,從帳戶到人際關係的管理,他不跟任何人有關係,才能夠在借錢和收錢的時候沒有婦人之仁,所以他只跟固定的妓女發生關係,避免節外生枝。有一天,這個妓女丟了一個小孩給他,說是他的小孩,他不知道怎麼辦、也不會帶小孩,後來有個阿桑來了,意外幫忙他照顧這個孩子,就留了下來。這兩個人開始產生了一些化學變化,非常好看!它沒有高度戲劇性,但你會看到每個角色行為背後的動機。他們會各自偷偷去做一些事情,但不能說出來,非常可愛,到了最後一刻,他們發現彼此相愛,但是能不能把握住是另外一回事。我覺得中南美洲特別會拍這種片子,這是我今年在坎城「一種注目」單元裡看到最好看的片子,所以就逼影展部非邀到不可(笑)。
※ 另類與重度影癡篇
1. 安潔莉卡的奇幻旅程(葡萄牙)
推薦理由:情節詭異不是問題,百歲名導奧里維拉反科技式的靈幻手法,更挑戰影迷慣性。
這真的是部超怪片,但更怪的是他的拍攝手法,因為現在特效已經做得這麼容易了,但導演用最復古的方式去做,例如魂遊天地、飛行等意象,看起來很像七零年代電影硬貼上去的做法,非常陽春。你會不太了解他的復古是一種抗議?還是一種情調的營造?導演自己說這部片子他五十年前就想拍了,或許他是希望拍出那時候想拍的樣貌,但這部片不是一部容易看的電影。
2. 小山旁的馬戲團(法國)
推薦理由:新浪潮大師李維特新作。喜歡的人覺得意境深遠,討厭的人認為瑣碎無謂。
這部片時常出現劇場演員式的獨白,有時候又彷彿刻意意識到觀眾的存在,對著鏡頭說話、對觀眾致意、謝幕。李維特是一個把劇場和電影這兩種原本有點對立的美學結合得很特別的導演,但裡面並沒有太激烈的衝突或矛盾。喜歡的觀眾會覺得很有意境,看導演如何辯證美學和哲學;看不下去的人可能會覺得很瑣碎、沒有重點。這部片可能讓一些觀眾認為是地雷片,但這其實是影展應該要引介的片子,因為影展不只要引介好看的電影,也必須引介會對觀眾產生影響的電影,它可以是情感上的鼓舞或安慰,或是藝術上的前所未見的提供,或者是不同議題的彰顯和省思,但它也可以是觸怒觀眾,讓人產生「為什麼電影可以這麼拍?」的大問號。至少我自己第一次看金馬影展的感覺就是這樣,例如塔可夫斯基的《犧牲》、侯麥的《綠光》,還有安哲羅普洛斯的《養蜂人》,我到今天印象最深刻的還是這三部,但那時我卻不盡然可以完全理解這些電影,但這個印象會一直存在,並變成想進一步認識的動力,我覺得這是影癡的本能,所以我會很珍惜這樣的機會,我鼓勵觀眾開放。
3. 夢中見(捷克)
推薦理由:超現實動畫大師斯凡克梅耶揶揄精神分析與性夢境的奇片,絕不甜美。
裡面充滿舌頭舔來舔去和變成雞的女人,斯凡克梅耶向來就是這樣子,非常意識流。這部片是他的得力助手兼太太過世之後拍的第一部片,我覺得這部片是目前為止最男性的作品。
4. 愛情,說來可笑(韓國)
推薦理由:兩個喋喋不休的男人,照理會嚇走不少人。但洪尚秀這次有直追侯麥的幽默!不宜錯過。
這部片很好看,但可能要忍受兩個男人碎碎念。它很侯麥,講兩個朋友約好喝茶,他們剛好都渡假回來,就約定輪流講渡假時發生的事情,他們所講的故事是有交集的,但是他們並不知道,只有觀眾知道。他們急於想告訴對方自己生命的改變,但他們卻不知道自己的改變和對方有一點關係;最後,他們講完就走了,還是不知道彼此的生命有重疊。非常侯麥,洪尚秀很會拍這種百無聊賴的男人,講得很幽默。
5. 完全家族(日本)
推薦理由:全家輪番「上」爺爺,是病是愛?超超限制級,衛道者禁止入場。
尺度破表!這部片從頭到尾就是不斷在上爺爺,我本來以為這家人是在強暴爺爺,但後來發現他們是自願的,像是一種傳染病、又像是一種無法壓抑的情感和慾望,總之非常驚人。本片的導演就是演爺爺的男主角,因為原本的演員無法接受、演不下去逃走了,導演只好自己上陣。上爺爺的原因沒有明講,但彷彿是家族裡的固有儀式。影片裡有一個努力反抗家族傳統的年輕人,而這個年輕人又是徹頭徹尾的同志,他跟男人發生關係,但不表示他願意跟爺爺發生關係。有趣的是,他是一個主動性強、較具侵略性的同志,後面他遇到一個比較尊重他身體的人,兩人去旅館過了一夜,但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那個人只是照顧他、讓他好好睡覺而已,他就徹底愛上他了......。不過影片最後又有驚人的逆轉,衛道人士真的不能看,否則會火燒戲院(笑)。
6. 三個小小的聖誕節(比利時)
推薦理由:身心障礙者來詮釋宗教典故,用純真與殘缺,來挑戰道德與傳統。
導演找了一群唐氏症的患者演聖經裡的故事,他們看起來更弱勢,很另類,會讓人聯想到荷索的《侏儒也是從小長大的》或是《賈斯伯荷西之謎》和這類爭議。找一群身心智能上不如一般人的演員演電影,導演能夠照顧到他們的心理安全嗎?但是,這部片拍得很神奇,因為他們不是一般演員,也不是素人演員,他們有一種很特別的節奏,比較慢的表演讓電影有一種神啟感。當他們唸出一些警語般的對白時,你會覺得那是有靈性的。這部片以粗粒子黑白底片拍攝,本來只是一部學生電影,但因為太特別而被坎城拉拔為觀摩影片,所以這部片甚至沒有35mm拷貝。
7. 看似平凡的故事(泰國)
推薦理由:要怎麼不平凡:曖昧的情慾、生命的探索、還是把一切都爆破?下一個阿比查邦。
這部片太像阿比查邦的電影了,就是一個生活的切面,講一個男看護照顧一個半身不遂的男孩,跟管家之間聊天、還有一些細微的互動。爸爸回來的時候,你會發現這個男孩和爸爸之間其實是不對盤的,好像有一些秘密,但它真的曖昧到底。從這個鄉下來的男看護身上,你可以看到一些城鄉差距,但又會覺得他跟男孩之間有一點曖昧,而男孩和父親之間的疏離可能又跟母親的缺席有關,很多東西在裡面一直纏繞。這部片在各個影展都得獎,也被泰國的基金會贊助拍下一部片,這個導演被認為是下一個阿比查邦,而且本片的攝影是我們第一屆電影學院的一位香港學員。
阿比查邦的每部片也類似這樣,但我沒有列入推薦片單,因為他已經得到金棕梠了。其實阿比查邦才是最極端的,他的電影可以沒頭沒尾、中間嘎然而止、或重新開始,但這就是阿比查邦的魅力,他讓你看到場面調度的意義。為什麼重覆的對白可以有完全不同的情境?所以電影不是劇本、不是對話。在重複的對話,甚至同樣的演員所演出的戲中,攝影機的角度、視覺上的關注焦點就決定了對話意義的差別。我覺得阿比查邦有這個能耐,他可以細膩到對所有事情有感觸,台灣大概只有蔡明亮有這樣的層次,阿比查邦是極少數讓我永遠無法下結論、但又讓我可以聚精會神看下去的電影,他的影像很有魅力,很會拍自然,人物也很有魅力,看完會覺得很滿足。
他們在泰國都是很小眾的導演,阿比查邦得到金棕梠獎等於宣告了泰國電影文化也有精緻、獨特的部份,不只是販賣異國情調和奇觀。一方面也宣告這類作者存在的空間,拍這些片是可以活下去的,靠著國外資金的投資繼續拍片,同時他們的作品又只代表自己。
8. 沉默的靈魂(俄羅斯)
推薦理由:一場詩意卻驚人的告別式,不只是在女體上進行的儀式,還有意境非凡的場面調度。
這部片的劇情其實很單薄,就是一段公路之旅。一個男人死了太太,依照習俗他必須請朋友跟他一起走一段路送太太去火化。在路途上面,男人就會告訴朋友一些關於妻子的事情,但是這個朋友其實都知道這些事,所以朋友跟太太的關係有點詭異。這部片原本就在講「秘密」,屍體不會講話了,但跟你走過這段生命的人會代替你發言。然而,那是不是屍體本身要說的話?其實不盡然,但他們在旅程上一直在談論,直到火化、離開之後。我覺得最好看的部分是畫面非常迷人,裡面有些很神奇的場面調度,完全是實景,沒有特效。俄國人在這方面還是最強的,基本功很紮實,每個導演一出手都像畫一樣,非常美麗。結尾像是變魔術一樣,車、人、橋的變化算得很精準,有點像《珈琲時光》最後一個畫面那樣。
9. 寒假(中國)
推薦理由:百無聊賴,就在你的耐心快被擠壓殆盡時,立刻灌進神來的幽默。怪有神采。
一部超怪片,當我已經快要沒有耐心的時候,突然變得超好笑,或是突然很有味道。拍的是蒙古,但是完全沒有蒙古包那類異國情調,它是在內蒙的城市,到處都是很醜的公寓,內容例如:爺爺每天看電視,小孩在旁邊吵著要出去玩,或者是年輕人被搶劫之類的段落。這些人都不太會演戲,但就是因為不會演,所以很好笑,他們只能勉強把台詞講出來,所以有一種很怪的節奏。這部片在中國觸怒了審查單位,他們覺得這部片泯滅人性,認為這部片是反人類的,因為裡面的人都呈現重複、呆滯的樣子。但我覺得百無聊賴就是如此,不可能隨時都保持亢奮或聰慧的狀態。
10. 星之暗湧(巴西)
推薦理由:巴布狄倫的歌可以變做召魂音樂,大停電也可以是陰陽魔界。曖昧到底。
這部片有點《沉默的靈魂》的味道,剛開始也不太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劇情就是一個男孩一直上一個部落格,部落格名稱就是Bob Dylan的曲名,又不斷出現他的歌曲,還有一個女孩的影像,引起很多想像......。裡面又會講到男孩跟媽媽的生活、他跟同伴的關係等等,一直到電影快結束時才逐步知道,前面出現的這些東西背後其實藏著一個傷痛的記憶,很懸疑、很曖昧的一部片。
劇照由金馬影展執行委員會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