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藏生命的訊息,與希望──專訪
《酷馬》導演王小棣、演員鄭靚歆
《酷馬》是王小棣導演自《魔法阿嬤》(1998)、《擁抱大白熊》(2004)後睽違已久的劇情長片。故事原型始於社會上發生的真實案例,並先由陳耀祈導演發想劇本雛型,再經由編劇黃黎明和小棣導演共同改編完成。
劇情敘述「酷馬」馬俊安(黃遠飾)在夜間練習跑步的過程中被未成年的叛逆飆車族「糖果」汪語唐(鄭靚歆飾)誤殺。事發之後,馬媽媽陷入崩潰情緒和復仇欲望中,酷馬則憑著生前記憶找到糖果,希望糖果能代替自己安撫母親的痛苦,而糖果也跟酷馬分享了自己青春期的焦躁與困惑,由此漸漸開啟了珍貴的情誼......。延續著對青少年的關注,本片刻劃兩個原本陌生的生命,互相牽絆、認識,進而交換、延續了對方的生命,並追索成長、家庭的影響、認識自我等等和生命密切相關的議題。主打的廣告詞「我在為生命寄一封信」則點出電影最想傳達的信念:善的力量。全片如同電視劇般的鏡頭語言,除了展現各個人物生活中的平凡面貌之外,也充滿戲劇的趣味質感。
如同電視劇《大醫院小醫師》、《波麗士大人》屢屢開創台灣偶像劇的可能面向,《酷馬》儘管沒有知名明星也沒有浪漫愛情,仍然企圖衝撞觀眾的認知,希望以樸實的影像風格和誠懇的親情友情感動大家。除了兩位亮麗的新人演員之外,本片邀請了藍正龍來演出凝聚鬥志和向心力慢跑教練及舞蹈家古名伸詮釋一位衰弱母親勞動的身體,片尾曲則請 MC HotDog作詞作曲,為本片增加可看性。本期【放映頭條】專訪導演王小棣、演員鄭靚歆,談拍攝過程的甘苦、影片背後的意涵。
《酷馬》這部電影先改編自真實社會案件,再由陳耀祈導演編寫第一手劇本「路跑酷馬」,小棣老師接手後再定調為現在的模樣。可否先聊聊這個過程中的若干轉折?
王小棣(以下簡稱王):真實的事件是:有一個媽媽,她兒子在聖誕節晚上和表弟爬牆到學校裡面烤肉,其他人都是表弟的朋友,他也不認識。烤肉的過程當中不知道什麼原因、可能年輕人喝了酒,就爭吵打了起來,他就被另外一個小孩用水果刀捅了幾刀,然後,救護車要進來的時候,又因為聖誕節期間學校大門深鎖而延誤了救治的時間,兒子因為失血過多就去世了,媽媽完全無法接受。這位媽媽的丈夫很早就病逝了,所以她獨力撫養兩個小孩長大,自己本身又有癲癇,生活、工作都受限,那時她甚至帶著小刀到法庭上,想要刺兇手幾刀。過程中,她經歷了很多痛苦的心情;我們知道的結果是,經過教會、老師、志工的幫忙,她終於願意去監獄探訪這位男孩。男孩比她的兒子還小,當年兒子17歲,男孩15歲,但去探訪時已經長得很高大了。那時,那個男孩很難過跟她說對不起,在她要離開的時候,男孩問她:「我可不可以抱妳?」我覺得這份去探訪跟表達的勇氣一直在社會上迴盪,會感動很多人。
陳耀祈導演是幾年前我在公視拍一部人生劇展《在親密與孤獨間漂流的愛情》時,請他來客串,後來變成好朋友。他有次就拿了這個劇本給我看,因為他那段時間好像沒有拍攝的可能。我那時看了,感覺劇本比較嚴肅,雖然是寫小孩的故事,後來編劇黃黎明跟陳導演討論了之後,就想把它改成其他的樣子,不過後來忙別的事就先放著。幾年之後,黃黎明拍完《目送1949》,紀錄龍應台老師寫《大江大海》的過程;之後,他就還想再做一些創作,於是找出這個劇本。再看一次之後,我很喜歡裡面寫的通信兵這個想法,就決定拍成電影。
那麼,最後如何定調為著重在兩位主角之間的互動?
王:我大概都會再改動一下,中間我一直有一個困擾,我們audition了很多小孩,但我無法想像兩個男孩一直對談的感覺,覺得有一點無聊。最後,我想說加害人應該是處於一種青春期的迷失,有點找不到自己的方向,我覺得這種迷失的可能性之一就是連性別認同都找不到方向。我就忽然腦筋一轉,想到把這個加害者改成一個中性的T,大家都覺得不錯,就改成這個方向。於是,又重新開始audition,才找到了鄭靚歆。
這兩位主角非常有意思,他們雖然有著社會寫實的基調,但是卻又有許多對立的特質,例如長男/私生女、貧窮/富有、跑步/飆車等等,您如何在戲劇結構上塑造這兩位人物?
王:除了貧富上的社會階級對立、還有加害人和被害人的關係,大家又可以看到一些有趣的交錯,比如說男生是個溫柔、很會做事的男生,女生卻是一個很衝動、暴亂、把房間丟得亂七八糟的女生,有一些對調的趣味。後來慢慢會發現這個女孩子內在隱藏的不安、不知如何處理生命帶給她的問題。在這樣的交往之中,會看到對立的關係如何漸漸變成交錯的認識,從對方的世界看到別人,也看到一部份的自己。所以,我覺得最後是一個蠻動人的友情。我自己本身每次看會很難過的地方,就是酷馬消失了、糖果問他有沒有在旁邊的那一幕。
糖果這個角色也很有意思,她是一個中性打扮的小朋友,但是在片中似乎沒有女朋友,好像是有認同但沒有真正的實踐,為什麼要在這個角色中帶入性別議題?
王:這個角色的出發點就是一個迷失的狀態,所以也沒有想說她是不是同志,我們真正期望的是他們兩個之間的交換,就是一個媽媽失去了一個孩子,但是她所有的教養和愛卻沒有落空。剛好,找到鄭靚歆的時候,也因為覺得她有一種很純真、自然的孩子氣,她本身就是這樣。現在,在真實生活中,就會有很多人問她是不是同志,我覺得她還小、根本還沒有去想這些問題,剛好跟汪語唐還沒有去觸及自己是不是同志的狀態一樣,因為同志的前提是你是一個人,你對生命、自己、生活還有很多問題要解決,不是只有戀愛對象是誰。我覺得,一個孩子如果有比較敏感的心靈,對於創作、人生都是好事。如果不是很容易被歸類、跟別人有一點不一樣,她的心可能也會比較敏感。所以,鄭靚歆只是在想她自己的樣子,不是很嬌羞、豔麗那種很女性化的打扮,但是這並不代表她就是一個同志,只是在audition(試鏡)的時候,看到她目前的樣子就覺得她可能符合。她平常在拍照的時候會出現像小公主一樣的女兒態,可是拍戲的時候如果我跟她說「妳這樣走路不夠man!」她可是會在意的(笑),她有這個想像力。昨天我才知道,她國小的時候一頭長髮,第一次被剪掉的時候(國一)她還大哭呢。我覺得這是她自己認為的美麗,她覺得自己這樣子好看。
反觀酷馬這個角色,似乎因為他個性非常溫柔,所以才有能力讓糖果看見她自己不同的一面?
王:其實真實生活黃遠本身比較像糖果、比較酷,都不太跟人說話,有一種寂寞吧。他自己本身跳街舞,有一次我們看他電腦裡跳舞的片段,看了會有點難過。因為他從國中開始就住校在外,開始跳街舞之後,他常常拿手機放在地上拍,畫面裡都看不到他的臉,全是他穿著各式各樣的球鞋自己在跳舞。黃遠是念全人中學,畢業之後在台灣不太能適應,他爸爸又把他送到美國,到了美國後更不適應。所以,當你看到那些一個人跳舞的片段時,你知道他當時可能在跟寄宿家庭吵架,看了心裡會有點難過。可是,要演這個角色,要開始想像、改變,或說去發現自己本身的可能性,小朋友其實懂很多事,會擴大他們對自己的瞭解,後來他們兩個的角色就變成這樣。
酷馬的角色其實是一個魂魄,您如何想像人死後的世界?
王:他死後唯一的痛楚可能就是當時被大鎖打到,那是最深的記憶吧!
我大學時有一次真的夢到自己死掉,我那時念文化,夢到上學途中看到同學,我上前跟他們打招呼,結果他們都不理我,我突然意識到,我掛掉了!難怪他們看不到我。大概就把這種感覺、還有一些想像,結合傳說,像是死後魂魄會一點一點地留在世間,魂也只能在世上游蕩一段時間。
小棣老師向來很會看演員,選擇這兩位新人黃遠、鄭靚歆的原因是什麼?他們有哪些特質吸引您?
王:我覺得鄭靚歆自己也有點像糖果這個角色,她常常講話讓我很想笑。她先是試鏡的時候遲到,然後試鏡的時候又一直偷笑,覺得她太像小孩子了,就繼續試其他人。後來又把她叫回來,再試一次,這次比較不笑了,但還是很生澀,想說可能還是不太行。最後,還是再把她請回來,到了剩下兩個在抉擇的時候才決定選她。我一直都在拍小朋友,其實會很擔心這個小朋友演了戲之後的人生會變成怎樣?也會擔心她這麼小,萬一開拍了之後他不能適應、壓力很大怎麼辦?這樣對劇組、對她都不好。不過,這個角色最重要的就是孩子氣,別人可能要用演的,可是鄭靚歆真的就是一個孩子。所以,跟她溝通之後,跟她說拍戲可能會很辛苦,要她全力以赴,還跟她打勾勾。到最後,每次都會被小朋友感動,因為這麼辛苦,但她心裡其實會有榮譽感,這樣也蠻man的。
黃遠在他小時候我們就認識他了,六、七歲時還幫《魔法阿嬤》裡的小牛頭馬面配音。之前他自己還蠻排斥念書的,在學校不太適應。之前原本是兩個男孩的設定,本來想安排他演加害人這個角色;後來改成找T來演之後,覺得找黃遠演這個溫柔的、跟自己不一樣的角色,這個表演經驗可能比較有意義,因此決定做這個改變。
劇中兩人不但要長時間相處,還要跑步、騎機車,您有沒有給兩位演員特殊的訓練?
王:有。黃遠比較早決定,所以早早就開始上跑步的課。鄭靚歆加入之後也上過幾節跑步、空手道的課,還有跳舞課上得比較多,以及表演課。
您這次和編舞家古名伸合作,找她來演悲慟的母親,出來的效果令人印象深刻,當初為什麼會想到要找她來演這個角色?
王:古名伸是我朋友,她在台東有自己的小房子,我們幾個朋友就到她家去玩。因為那個小房子在海邊,客人可能要幫忙割草、工作,是一個很自在的地方。她早上起來做早餐時穿著一件很寬鬆的衣服,我就看到她的鎖骨,可以感覺到她在做事的力量,那種精瘦的感覺,整個身體的形象很好,就開玩笑邀請她演戲。
當我們在casting這個角色的時候,黃黎明突然想起來可以找她。這個媽媽多年操勞,又遭遇這個打擊,她的表演不只是臉面的表情,整個身體都需要直接的溝通。她自己一直都在教書,剛好遇上她想休息的一段時間,所以就合作了。拍完之後,我們去了香港,剛好也有香港舞團請她編舞,我們就在香港小劇場看她的表演。我看了之後發覺,她其實也是一個很好的導演,可以從舞者的錯位、安靜的時間、構圖等等部份知道,我當時就覺得倒抽一口氣,還好導戲時沒有這個壓力(笑)。她演出時完全是用一個導演的狀態,或說非常資深的表演者的狀態在演出,有時拍片現場很亂很吵,但她都是很安靜地在忍耐。比如說,最困難的部份其實是特效,每個鏡頭要重拍很多次,戶外場景還要計算影子的角度等等,有很多複雜的細節。有一場戲是在醫院,兒子剛剛過世、送到太平間,她完全痛哭崩潰的部份,那場戲重拍很多很多次,中間又要拉板子、又要準確對位,可是她都要保持在崩潰的狀態裡面,所以其實是非常大的困難。不過,她都完成了。
後來我才知道,她在裡面用的想法都是dancer的想法,比如說頭要怎麼擺、身體怎麼配合等等。她最傻眼的地方是,她第一次來看試片的時候才發現太平間那場戲被我剪掉了(笑)。
靚歆在片中跟古名伸有一場非常重要的對手戲,就是最後擁抱的那一幕,小棣老師如何安排這一場戲?靚歆當時的感覺如何?
王:(問靚歆)妳那時怎麼會哭出來?大家都被妳嚇一跳。
鄭靚歆:因為……太感動了(笑)。而且那是最後,所以很感動,我覺得我跟馬媽媽在對戲的時候情緒被她影響很深,因為她的表現、用那種表情看著我,整個感覺就是我殺了她的小孩,所以就哭出來了。
王:其實我們之前蠻焦慮這場戲的,因為靚歆都是很自然的,不太會去演,都是心裡知道怎麼回事才能做出來,要叫她掉眼淚可能很困難,所以我會一直提醒她快要拍那場戲了。到了那天,想說先試一次,才一喊camera,她走過來就哭了,大家都嚇到了,就叫攝影師趕快拍。可是真的要拍的時候,她就沒有像之前那麼激動。
鄭靚歆:因為已經哭完了(笑)。
近年有很多以青春偶像為主的電影,《酷馬》這部電影則保有小棣老師一貫的溫情、感人,還有對青少年的關懷、以及對生命意義的思考,這是您刻意追求的嗎?
王:也不是說刻意追求,這其實也是蠻大困擾,這部電影讓兩個行銷團隊跑掉,他們認為這部片沒有明星、也沒有愛情,沒辦法賣。有人會說《大醫院小醫師》是台灣偶像劇的開始,所以我並不排斥這件事情,一部電影各種力量都要到位,明星也是一個重要的力量。從《大醫院小醫師》開始,我就一直刻意安排漂亮的小孩來演,從外在條件來挑演員,因為我覺得為什麼都要崇拜外國人?我們自己台灣漂亮的小孩為什麼不能當自己的偶像?所以,偶像劇這件事是可做的,但是我跟別人不一樣的地方是,我請俊男美女來演生活中的平凡英雄,並不是漂亮就可以的,而是生命很折磨人,如果活著的時候只有看自己是蠻無聊的。電影的觀影經驗可以讓我們進入別人的世界,但是觸動的是自己。我覺得如果沒有明星、沒有愛情的電影就不能賣,那我們的社會也未免太可憐了。大家都在他們身上看到那種友誼,如果生命真的可以這樣交換,做錯事可以這樣補償的話,我覺得這是動人的地方。
片中許多場景都位於高雄,包括旗津、愛河、西子灣等等,能不能談談此次在高雄、屏東找景的過程和拍片的經驗,以及地方政府所給予的協助?
王:我們的團隊走過了非常多公里數,從《赴宴》就開始上山下海,還去過非洲。拍《波麗士大人》的時候我們長期在屏東、高雄拍攝,所以交了一些朋友,這次兩個主角的家都是屏東的朋友幫我們找的。而且,我覺得高雄市進步非常多,有很多都市面貌是台北沒有的,像是巷弄、河岸、路橋。還有,我們團隊都很喜歡南部人的熱情,那些歐里桑、歐巴桑真是太可愛了,那種純真在台北很久沒有看到了。高雄市政府這段時間以來都在累積他們跟拍攝團隊互動的經驗,所以還算是蠻成熟的,例如住宿有補助,對拍攝團隊來說減少很大負擔,這個資源蠻好的。尤其,南部人的熱情加上政策導向,他們會知道地方政府支持這件事情,所以拍攝的時候很多事情很好溝通。
在片中的諸多場景中,令人印象很深刻的是糖果的房間,有繽紛的顏色、很多有趣的海報,還有一幅像是童話夢境中的少女的大尺寸畫作,這個房間的美術設計是怎麼做的?
王:我們的美術指導有兩位,其中一位王逸飛只做她的房間,她的姊姊王逸白是導演、妹妹王逸詩是畫家和編劇。她們三位的爸爸是畫家,顯然有承傳到父親的藝術傾向,之前只有看過王逸飛的作品,對她陳設超現實、現代女性的風格留下了印象。而王逸詩是演《赴宴》裡的女主角張美瑤小時後,我那時也不知道她會畫畫,後來請逸飛來做美術時帶來了逸詩的畫,所以那個大臉和窗簾是她妹妹畫的。王逸詩的畫很孩子氣,她畫的都是她的戀愛,失戀時就畫男朋友從一個星球上掉下去,就是很童話式的畫生活跟愛情,就跟糖果遇到酷馬的情境很相近,好像有一個想像的空間、超現實的可能性,或者沉暗中的一張臉,比較夢幻的元素。逸飛就採用了妹妹的畫,加上她自己手做的東西,裡面有一隻賊賊的兔子就是她自己縫的,那個房間是一個獨立的美術設計。還有,那個房間是一個建設公司老闆的主臥房,完全把它借給我們拍攝,而且我們把整個房間大改造。
本片其實跟廢死議題有些關連,您在片中透過兩位主角生命的交換,讓母親理解了加害自己兒子的兇手,讓善的力量發揮到最大。您願意談談自己對這個議題的看法嗎?
王:我之前完全沒想到,等拍完時才發現。我覺得關於廢死我是不敢說話的,因為我不夠懂,當我看到法務部長說願意為了死刑犯下地獄,其實覺得蠻反感的。當法務部長好難,一個社會有這麼多個人恩怨,要用法律的天秤去決定善惡是非本來就很困難,所以一定要有足夠的生活經驗和公平性的考量。我不懂法律,而且我無法否定被害人家屬的痛苦,這個社會上有很多受害者的媽媽,經過她們不斷的奔走,很多相關法令才得以成型,例如之前有一個東海大學學生過街被撞死,才有摩托車車速限制的規定。所以,被害者家屬不是只有報復,她們也做了很多對社會有正面意義的事情。她們的悲慟要怎麼衡量?或者說有些惡性的罪犯要怎麼衡量?我很難拿《酷馬》這部電影來回答要不要廢除死刑的問題,所以我真的不知道這個真實的媽媽原諒的力量從哪裡來,寧願說這是我們的社會將來會更文明的基礎。還有那個殺了人的男孩,他才15歲,被關到監獄裡去,竟然可以在最粗暴的環境裡看到媽媽、想要擁抱她,這個媽媽和男孩一起發出了很珍貴的正面的力量,這種東西如果立刻放到爭議的尖端好像也不太適合,只是我相信他們是將來討論廢死議題的一個基礎。
最後寫信的那段蠻有意思的,代表了一種對性別的提問,中間出現了很多部份,讓我們看到男生不只有陽剛,也有陰柔;女生不只有陰柔,也有陽剛,請小棣老師解釋一下最後寫信得到的啟發?
王:前面的部份,女生說不想生小孩、折衣服等等,可能是女生成長期都會感覺到的困擾,可是這些問題完全是導到另外一個方向。為什麼妳那麼不一樣?為什麼妳不能接受當一個女生?糖果覺得這些問題她自己沒有答案,但是酷馬跟她講的是另外一件事,生命不是只有妳個人,而是生命本身就是這麼奇妙,擴大來看,人跟一顆樹、一個石頭、一隻小白兔都一樣,只是一個生命的訊息。所以,在講性別之前,應該要先了解每個人都是一個生命的訊息,不管妳要做一個怎樣的人,或怎麼執行性這件事,都應該要先珍惜自己的生命,先有一個比較寬闊的想法。
演員鄭靚歆(飾演糖果)
靚歆平常似乎也都是中性打扮,妳覺得糖果這個角色跟妳本身的差距如何?
鄭靚歆(以下簡稱鄭):相近,很直率不會做作,只有叛逆的地方不像。我覺得15歲殺人應該是不小心的,她自己一定沒有想到,可能是太衝動吧,應該不會有15歲的人想要殺人。我會去想像那種感覺,所以我看到馬媽媽就會想哭,可能是太入戲了吧!因為說對不起也沒辦法挽回。
妳一開始看到這個糖果這個角色時,對她有什麼想法?妳覺得她為什麼要穿男裝?
鄭:就是一個很叛逆的角色,還在一個成長過程中,跟她的家庭有很多問題。我覺得她穿男裝是因為她家人想生男的,結果生下來是女的,誰也不想要她,她可能覺得很對不起爸媽,覺得很羞愧吧,所以就做了這個打扮。
靚歆之前有過一些電視節目經驗,妳覺得跟拍電影比起來如何?
鄭:我覺得上電視只是做效果而已,拍電影比較實在,因為上電視是在娛樂別人,只是好玩一下,沒有人認真地看待它。我喜歡拍電影這件事,你知道這個劇本,就可以去演一個角色。平常不會去演別人,可以趁這個機會做很多事。
小棣老師平常導戲非常嚴格,在拍片現場她會怎麼指導妳演戲?
鄭:她沒有真的罵過我,只是一直叫我重新一次,每次我都覺得「這次一定要演好」,就一直重新,想說一定要更好,不然很浪費帶子。
這部片和黃遠有大量對手戲,可否分享一下妳們兩人在拍戲的相處情況?
鄭靚歆:相處……不知道(笑)。我覺得他蠻沉默的,等待的時間有時太無聊了,所以會聊一下衣服、頭髮之類的。如果附近有逛的地方就會一起去逛,或者是騎摩托車,因為我很喜歡風吹在臉上的感覺。他可能覺得我很幼稚吧,因為我做的事情只是覺得好玩,不會多想什麼。他通常很沉默,可能在看手機、或自己一個人走一走;像我就真的靜不下來,總之跟我很不同。
對戲的時候有沒有印象特別深刻的事情?
鄭:有一次很好笑,在拍「為了小事情發脾氣的男生一點都不可愛」那一幕時,因為我想學口技,他剛好會,我就叫他教我。他跟我說:妳用氣音念「剝橘子皮」、還有「補刺客抓刺客」,我念出來就一直大笑,導演說action的時候我們兩個還在笑,導演跟攝影師應該都受不了我們,因為我們整整笑了30秒左右,一直在憋笑,肚子很痛。收音師也一直看我們,因為他聽得很清楚(笑)。跟他的互動很有趣,簡單又很好笑。還有,我會叫他教我跳舞,他會很認真地跟我講。
拍電影之前會看國片嗎?
鄭:之前看過《海角七號》,其他好像就沒了,以前國片不是很少嗎?我以前不太注意國片,而且我都看《哈利波特》之類比較大的片。不過我現在變得很喜歡看電影,每次看完都會有一種不一樣的感覺,花兩百塊看電影就可以很開心,都有一點收穫。
最近看了覺得很有收穫的電影是導演昨天帶我去看的《愛你一萬年》,我一直大笑。之前導演還帶我去看《全面啟動》,結果我都看不懂,導演非常認真地解釋了差不多二十分鐘給我聽,可是我就不太想聽(笑)。我真的不知道他們在幹嘛,我只覺得動作很厲害,就算導演知道自己在幹嘛,演員可能不知道,因為太深奧了!
那妳演電影時也會覺得不知道自己在為什麼要這樣做嗎?
鄭:不會,因為導演會告訴你每個動作,還會告訴你為什麼,他會講故事給你聽,我會回去想一遍,覺得真的有這個意思。導演很厲害,可以征服我。
最後,請小棣老師和靚歆推薦【放映週報】的讀者一個非看不可的理由。
鄭:看完這部片會知道原來社會有這種真實案例,原本很叛逆的青少年可能看完會有一些不一樣的想法,會有一些改變,覺得世界上還是有一些溫暖,如果很寂寞的話,一定要去看這部電影。
王:就像一個很棒的節慶,來一起分享這個節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