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向電影無限的可能
第62屆坎城影展實況報導
相較於寒冬飄雪的柏林、盛夏酷暑的威尼斯,每年五月在陽光怡人的春末海灘舉行坎城影展,可說是三大影展中擁有最佳天時地利條件的了。陽光、沙灘、比基尼,舒爽的觀影環境,還沒進場就已經為電影加分了。
而對安東尼奧尼(Michelangelo Antonioni)的影迷而言,今年的坎城更是最令人感到幸福的一年,主視覺引用了《情事》(L'Avventura)的劇照,除了主要放映場地的盧米埃大廳外牆以三大巨幅連拍的圖像串連,整個坎城的商家門口,也幾乎都貼有這張海報。Monica Vitti優雅的背影由內向外凝望,層次細膩的黑白光影中,彷彿也在帶領所有觀眾跟著看向遠方。能夠在被《情事》所環繞的世界裡、幸福地飽覽來自世界各地的最新電影,所謂天堂恐怕也不過如此了。
亞洲導演作品秀異,倍受矚目
坎城影展一向是各大名家的兵家必爭之地,今年更是大師名導輩出,星光閃耀得驚人刺眼,雷奈、肯洛區、李安、麥可漢內克、阿莫多瓦……,除了原本就是大師新作展示場的正式競賽單元,其他單元中其實也都充滿了大家耳熟能詳的知名導演,幾位台灣影迷熟悉的亞洲導演,也都交出了精彩的成績單。像是一向以細膩的影像呈現人性溫暖的日本導演是枝裕和,繼《無人知曉的夏日清晨》、《橫山家之味》大獲好評之後,新作《Air Doll》一改以往的寫實風格,以充氣娃娃的觀點,將觸角探向現代人的孤寂心靈,裴斗娜自然生動的表演,如假似真地演活了一個尋找自我認同的玩偶,幾場模擬娃娃充氣狀態的橋段,即使裸露的胸部也都展現了精湛的演技,讓所有觀眾都忍不住嘖嘖稱奇。
同樣改變風格的另一位日本導演諏訪敦彥(Nobuhiro Suwa),以往的作品《二分之一母親》、《廣島別戀》,大多以較為藝術性、複雜的敘事,剖析男女、情感中的曖昧情結,近年來諏訪長居法國,作品更趨晦澀難懂,然而在這次的新作《Yuki and Nina》中,與另一位法國知名演員Hippolyte Girardo聯合執導,透過兩個九歲小女孩,描述了一則清新恬淡卻感人至深的溫馨小品,因為父母分居而將回日本居住的混血女孩Yuki,與好朋友Nina用他們自己的方式想阻止分離,全片以小女孩純真自然的觀點,細細捕捉人際之間各種的情感面貌與難題。導演在接受訪問時表示,對他而言,這部片其實也可以說是四種不同語言的對話:日文、法文、小孩與成年人,而在文化、種族、語言、時代的交錯交集之中,本片也展現了最為美麗動人的真摯情感。
曾以《殺人回憶》、《駭人怪物》被視為韓國新生代作者的奉俊昊,新片《Mother》以更為大器、縝密的精密布局,巧妙地將一則殺人事件與親情、人性糾葛緊密編結,荒謬且環環相扣的推理過程,卻步步將影片推入最深層的心理探索,深獲坎城觀眾的激賞,放映結束後,熱烈的掌聲延續數分鐘不間斷,相較之下,入圍正式競賽的前輩朴贊郁,氣勢上反而略遜一籌了。
「一種注目」單元,兼具幽默嘲諷與社會觀察
此外,被選為今年「一種注目」單元開幕片的《Nobody Knows About the Persian Cats》,導演即是曾以《醉馬時刻》(A Time for Drunken Horses, 2000)、《烏龜也會飛》(Turtles Can Fly, 2004)深受台灣觀眾喜愛的伊朗導演巴曼戈巴迪(Bahman Ghobadi)。新作延續前作《半月交響曲》(Half Moon, 2006)中對種族的探討,依舊透過寫實溫暖的小人物故事,呈現深刻的人道關懷,豐富的音樂元素與文化視野,帶出了更多對於社會、歷史的深層思索。
曾以《1208全民開講》(12:08 East of Bucharest, 2007)贏得坎城影展金攝影機獎、並且在當年笑翻金馬影展的羅馬尼亞導演Corneliu Porumboiu,今年新作《Politist, Adjectiv》依舊延續一貫荒謬諷刺的喜劇機鋒,再度狠狠挖苦官僚文化,對於同樣擁有複雜歷史情節與政治亂象的台灣觀眾而言,Corneliu Porumboiu對於政治又愛又恨、又笑又鬧的嘲弄,應該更能有共鳴。
同樣以幽默喜劇的方式呈現社會觀察的影片《Precious》,胖女孩的受虐人生宛如恐龍妹版《令人討厭的松子的一生》,綜合多種類型且風格化的影像魅力,以及女孩精彩的表演,可說是美國獨立製片罕見的佳作。
以社會觀察為主題的作品《Polytechnique》,是根據真實事件改編而成,由《迷情漩渦》(Maelstrom, 2000)的加拿大導演Denis Villeneuve執導,故事宛如加拿大版的科拜倫校園殺人事件,但在影像的處理上,Denis Villeneuve以更為抒情、優雅的黑白影像,不帶任何批評,不再是此類影片慣常的議論分析,而改以更深層的心裡意象抒發對於死亡與孤獨的哀悼,可說是將電影所可能具有的心理書寫功能發揮到極致。
對所有創作者而言,坎城可說是最為殘酷的影像競技場,然而對影迷而言,不管是嘗試自我突破風格改變的知名導演,初試啼聲的新生代影人,每一次的放映都像是開啟一扇門,如《情事》那遙望遠方的深邃凝視,帶領所有觀眾,迎向電影無限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