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退場，只為自己搖滾一下
榮獲2008年金馬影展觀眾票選最佳影片，同時也囊括多個國際影展最好看第一名的電影《搖滾吧！爺奶》即將於3月20日於台北真善美戲院、長春戲院、信義威秀影城上映。電影究竟有多好看？可以在口碑及票房上都達到亮眼的成績，請各位觀眾們進戲院之後仔細玩味。
這部由英國電視導演史蒂芬沃克 (Stephen Walker) 費時七個禮拜拍攝的紀錄片，承載著一個美國高齡老人合唱團「Young@Heart」挑戰唱噪音搖滾、準備表演的過程，充滿歷久彌新的勇氣，也包含無可奈何的身體病痛。看著一群平均八十歲的老人撐起佝僂的脊椎、提著呼吸器，卻還能在舞台上搖擺，揮灑狂放不羈的生命力道，我們真的可以說：「搖滾樂永遠不死！」搖滾樂一直是電影最喜愛的題材之一，近年幾部原汁原味的搖滾樂電影如《搖滾啟示錄》(I'm Not There)、《控制》(Control)，都以青春暴烈的方式探索音樂和性愛，天才搖滾樂手燃燒生命去換取無以名狀的靈；這樣的故事我們看得多了，《搖滾吧！爺奶》正好提供了一個腳踏實地的背反經驗，老人和搖滾樂這兩個看似不相干的元素，在此片中交融出動人歡樂的火花。在老年遲暮、看似最無趣的人生階段中，還能夠從心生長出叛逆的花朵，或許這比青春無罪的叛逆更加驚人。因此，如果你不熟悉搖滾樂，可以看到這些歌曲如何感動我們；如果你喜愛搖滾樂，更加要來聽聽全新曲風的叛客噪音，從Jimi Hendrix、Bob Dylan、Sonic Youth到Coldplay，可以享受更多層次的趣味和感動。
為了引起更豐富的議題和討論，發行此片的中映電影公司特別於3月6日舉辦名人講座，邀請知名紀錄片導演林育賢、地下青年搖滾天團1976的主唱阿凱，在海邊的卡夫卡與觀眾對談。這場講座由放映週報總編輯林文淇主持，兩位來賓分別就紀錄片拍攝和搖滾樂本身，和觀眾分享心情與想法。值得注意的是，如何在逆境中堅持過生活的勇氣，意外地成為了這場座談會熱烈討論的焦點，看來2009年確實是讓台灣人大感焦慮、重新思考的一年，也說明了《搖滾吧！爺奶》為何這麼受歡迎。藉著《搖滾吧！爺奶》這部動人的紀錄片，也許可以從中得到重新出發的勇氣。
本期【放映頭條】單元，帶您一窺座談會現場的精彩討論，讓讀者分別由電影形式和各種音樂版本之間看見更多意義。林育賢導演從企劃式紀錄片的角度，指出這個題目吸引人的各種理由，也期待觀眾觀影後能以實際行動改變生活；阿凱則從音樂及個人生活的面向，細緻地想像著老年之時的生活情趣。
林育賢：年紀這麼大的一群老人，為什麼要做這麼破格的事情？
大家好，我是林育賢，很高興今天和阿凱一起來到海邊的卡夫卡。我2002年拍攝的第一部紀錄短片《鴉之王道》，雖然只有短短的十分鐘，但找了阿凱做配樂，後來這部片子影響我很大，也讓很多人知道原來紀錄片也可以這麼有趣。《搖滾吧！爺奶》我看了二次，我的感覺首先是：好像妖魔鬼怪啊！年紀這麼大的一群老人，為什麼要做這麼破格的事情？一開始聽他們唱歌會有一點痛苦，但是後來慢慢的你會發現那個樂趣是在20分鐘之後，這群人彷彿變成小孩子般地重新去回溯年輕的樣子時。從影片本身的角度來說，這是一個非常好的企劃式紀錄片，未來如果我想拍紀錄片的話它會是一個非常好的範本。很多人以為紀錄片的蹲點時間要一、兩年，但這部片子就在短短七個禮拜之內完成拍攝。而且，就題目本身來說，這是一個非常兩極的題目，他挑了一群老先生、老太太唱搖滾樂，所以本身充滿了很多可以預期的趣味。可是它的深度不只是這樣，各位假想你在七八十歲、很多人已經放棄各種選擇時，他們卻重新開始去挑戰唱搖滾樂，這可能是他在青春期沒有辦法完成的心願。而且這個年紀最容易遇到有關生死病痛的問題，所以這部片子裡面有非常多感人的片段，或是戲劇性的時刻。例如，在很歡樂的氣氛下，有幾位老先生已經接受化療很久了，可是他還願意出來唱，不是為了錢或其他，而只是為了完成心願。所以，在《搖滾吧！爺奶》裡面，常常發生還沒有上場打仗，卻因為年紀大了而失去生命的情況。我記得裡面有一個老奶奶講了一句話讓我很感動，她說：「如果我能陪你們一直唱下去，我會努力；但是如果走到某一個點、如果我先走了，我可能會化成一道彩虹，在天上看著你們，希望你們能夠繼續為自己還有我唱下去。」這是我覺得這部片子最動人的地方。不為票房、不為任何事情，如果你目前不清楚你為何存在、或是覺得生活很爛，希望你可以在看這部電影時得到很多力量。
阿凱：搖滾樂改善了這些老人們的生活，能持續做一件你喜歡的事情是很棒的。
我一直以為這是一部搖滾樂電影，後來發現它也不是，它只是比較偏搖滾樂。前幾年有很多關於搖滾樂的電影台灣其實沒有上映，所以我覺得中映電影公司好有心，可以發行這樣的電影到台灣。《搖滾吧！爺奶》是一部很吸引人的作品，我很期待這部片可以吸引搖滾樂迷，還有不是搖滾樂迷的觀眾。這部片有很多有趣之處，因為搖滾樂改善了這些老人們的生活，能持續做一件你喜歡的事情是很棒的。
剛剛林育賢導演有提到我們合作過的《鴉之王道》，我覺得我配樂做得還不錯，這部紀錄片在講西門町的塗鴉文化，像這樣的故事我覺得就很感人。《搖滾吧！爺奶》這部片讓我印象最深刻的部份是，後面會有一個很重要的挑戰，跟Coldplay有關，這個表演牽涉到一些主角在完成表演之後離開的故事。Young@Heart唱的〈Fix You〉讓我非常感動，我看過Coldplay的現場演唱，但是Young@Heart其實是比較福音合唱團的形式，以這種方式唱這首歌讓我覺得好棒。我特別喜歡電影一開頭的女生，艾林霍爾 (Eileen Hall) 唱的〈Should I Stay or Should I Go? 〉，龐克歌曲可以唱成這樣真的很有意思，當然和她的人格特質也有關。除了一開始前面那段，之後的節奏比較快、比較開心，中間則是很多玩樂、排練的段落，我覺得如果可以帶家人一起去看的話，大家一定都會非常喜歡。
林文淇：這些音樂片段在《搖滾吧！爺奶》的痞客幫官方部落格上都可以看到。我想，如果你了解他們的真實生活面，聽到他們唱歌的感動會乘以十倍，非常非常動人。《搖滾吧！爺奶》在很多影展上輕鬆地拿下觀眾票選最佳影片，可能跟主題很生動有關，能不能請兩位各自就影片跟音樂的部份，談一下這部電影動人的元素是什麼？
林育賢：我看電影比較會從觀眾的角度去看，這部片感動我的理由很簡單，我們常常說「什麼人拍什麼片、什麼人唱什麼歌」，這其實滿準的，像老婆婆艾林霍爾，她會唱龐客歌曲，其實自己本身也是個瘋子，年輕時還是個脫衣舞女郎。因為她的生活經驗太豐富了，所以面臨那種音樂時候絕對可以詮釋；另外一首Coldplay的〈Fix You〉，原唱也很有感覺，但是你看到一個老先生佛萊德尼特 (Fred Knittle) 提著呼吸器上台，本來他的搭擋都有跟上練習，一個唱低音、一個唱高音，六個禮拜之後要一起演出，結果最後表演前他的夥伴就掛了，結果他還是提著呼吸器上去，唱了那首歌。那首歌的歌詞簡直無懈可擊，所以動人的地方在於：裡面的音樂能告訴你所有的故事。我覺得真的可以帶著父母去看，也許你的父母看完會告訴你他們也想要做點什麼。
半年前，我在坪林做過一個紀錄報導：有一群七八十歲的阿公、阿嬤在坪林的茶鄉跳芭蕾舞。這部片只要上台北縣政府的官網，就可以看到。我去拍的時候差點瘋了，心想怎麼可能？但是他們真的很專業、認真，正式公演那天他們全部都穿上芭蕾舞衣、粉墨上妝，很認真地表演天鵝湖，而且是在茶園裡面跳！山坡上的茶鄉都雲霧飄渺，看起來很像鬼片，可是當他們很認真旋轉，你就會發現：這些事情落在年紀這麼大的一群人身上，他們還願意奮力一搏。我記得有一個阿嬤，她從小習舞，但是沒有機會上台，後來當了土風舞班的班長；跳芭雷的時候，她盡可能地旋轉兩三圈。如果各位有興趣可以去看，台北市官網上有一個坪林茶鄉老人芭蕾舞。還有最近有一部紀錄片《不老騎士》可能也會發行，描述一群七八十歲的老先生老太太，他們要騎摩托車環島的事情。回到《搖滾吧！爺奶》，看完之後會覺得，他們都可以，為甚麼你不可以？所以我覺得這部片感動人的地方就在這裡。
談到企劃式的紀錄片，這部片也有很棒的題材和拍法。有一些紀錄片會採取長期拍攝的方式，例如前一陣子，我拍攝回聲樂團Echo，本來計畫兩年拍完，但是拍了一年後，他們有的團員離開了，紀錄片只好停下來了。《搖滾吧！爺奶》這部紀錄片有趣的是，它在短短的六個禮拜內處理這個劇情，它的結構很像幾年前的《麥胖報告》(Super Size Me)，這部紀錄片就是為了抗議麥當勞，因此連續拍攝一個人吃30天麥當勞的食物。像這樣的片子，導演很清楚自己要做什麼，尤其是他的議題是很特殊的，即「一群老先生老太太要去挑戰跟生活不一樣的事情」。更有趣的是，片中安排好幾段他們演的MV，分別在療養院等等不同地點或階段，到了最後一首時，所有人都已經整裝、準備上車出發。所以，導演用了一個很吸引人的方法，結合他們的心境和音樂，並做了很巧妙的形式安排。整部影片的分配上，形式、或專業技術的部份，都是非常精準迷人的。
林文淇：我覺得好的紀錄片真的會讓人忘了你正在看的東西是一種形式包裝，而且去瞭解這個形式並不會減損觀看的樂趣。音樂的部份，我們可以看到有一些老先生、老太太其實一開始會覺得搖滾樂很吵，還帶耳塞，能不能請阿凱就音樂的部分談一下這部影片動人之處？
阿凱：我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就是一群老人家在摀耳朵那個樂團Sonic Youth，它本來就是個噪音搖滾團，但是大家很喜歡龐客讓我很驚訝，〈I Wanna Be Sedated〉是另一個龐客樂團The Ramones 的，就是1970年代紐約那種穿緊身皮衣的調調。70年代的紐約龐客團，就是藥物、瘋狂，那種樣子我覺得其實很適合這些老人家的，非常有趣。The Clash可說是我們印象中帥氣的英倫龐克原型：一往無前、藍領先鋒…這跟老阿嬤艾琳的演出當然相去甚遠，於是電影破題這首〈Should I Stay or Should I Go〉，真的太有效果了。
我覺得部落格整理得還不錯，有一些原曲的MV，以及我們剛才一直重複提到的〈Fix You〉，假設你沒有聽過Coldplay的〈Fix You〉，它是首情歌，而且歌詞中的「you」可以代換。因為Coldplay可能是個很會寫這樣的情歌的樂團，這是他的天份。我記得2005年倫敦地鐵爆炸時 (就是在宣佈奧運2012在倫敦的時候)，電視新聞的畫面就是用〈Fix You〉這首歌。所以大家可以聽聽看，我想也會被感動，電影是一個載體，音樂則是載體中的載體，〈Fix You〉這首歌真的滿神奇的。我也很喜歡老人家唱〈Forever Young〉的感覺，因為我覺得這個指揮家巴伯席曼 (Bob Cilman) 的一種想法，衍生出來的效果會很好，有一天他可能還會帶領他們做別的事情。
林文淇：接下來這個問題可能比較關於個人，能不能請兩位談一談看這部片子的時候，什麼樣的情節或什麼事情，跟自己生活中的經驗相互呼應連結？
阿凱：我想我跟大家一樣，髮線會慢慢撤退、長出皺紋，體力也慢慢變不好，我覺得我應該不會這樣子唱歌。因為我青少年時代到現在都一直在玩團，所以老了應該就很空閒，我會想去做別的事情，可能會寫小說、寫童書、畫漫畫，雖然我完全不會畫畫，還有寫劇本。老了之後，我覺得一定有很多事可以做。
上次跟朋友聊到一本書，宮本武藏的《武士的精神》，遠流出版的，這本書有點無聊，可是看完之後會很感動。宮本武藏活了六十幾歲而已，六十歲那一年他寫了《五輪書》，把兵法做一個整理。在那之前，他有很多次沒有做好，因為三十幾歲的時候忙著決鬥，宮本武藏這一生沒有敗績。我們可以假想：在就業的生涯裡面，經濟方面都還不錯，電影裡的老人們看起來也都是樂觀開朗、進取的；宮本武藏也是，他一直在決鬥、一直在研究刀法跟兵法。到了六十歲那一年，他一邊寫書一邊研究插花跟佛學，很怪。網路上應該可以找到宮本武藏的藝術作品，有畫，而且畫得很好，所以我覺得人老的時候要做事情一點都不難，看《搖滾吧！爺奶》的時候，我的感覺也是這樣，所以我覺得人生好像延長滿多的。
林育賢：看電影很容易投射，紀錄片尤其嚴重，因為它有太多真實的片段，會喚起很多記憶，所以我在這邊看這個片子的時候，想到我年輕時候跟音樂的關係。高二那一年，我曾經加入樂團，但是一個月之後我就退出了，因為我被分配到彈BASS，但我的手指太短了一直彈不到，一直被團長取笑，其實真正的原因是我一點都不想當BASS手。後來，我做了一件比較瘋狂的事情，以前到宜蘭不像現在，有雪山隧道一下子就到了，從宜蘭到台北市非常不容易，只能騎很著名的九彎十八拐那條路。高三那年，有一天突然決定連夜北上，因為林強要發行他的第二張專輯，那首歌聽了就是會讓人抓狂，在那個苦悶的高中年代我覺得這就是我想要的。而宜蘭的進貨速度大概要到台北賣了一個月之後才會有貨，所以那一天突然得到消息，在公館的金石堂晚上十一點有一個首賣會，不知道為什麼，我跟朋友就決定今晚出發，必須算好盤纏和時間，想辦法到這裡來、再坐夜車回去。我記得隔天早上要期末考，卻突然決定要做這件事情，於是兩個人坐火車上來台北、好不容易折騰到公館，卻發生林強臨時取消首賣會的事情。因為林強不屑被包裝成流行歌手，但是我那一天沒有失望或生氣，只是乖乖買了一張CD，然後就去台北火車站，跟我的朋友一直聽那張專輯。我記得我們只能坐隔天早上四點半的平快火車回到宜蘭，到羅東時大概七點半，然後再去考試。我記得聽了一整晚的歌，還有考數學，當然考得非常慘，但是還滿開心的。
我覺得大概就是這個感覺吧，不管未來你決定做任何事情，或是現在正在做什麼事情，千萬不要覺得不可能跨行去做別的事情。這個年代好像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如果有這個意願，會讓自己的人生變得更有趣。
林文淇：剛才講的事給大家很大的鼓勵，能不能請兩位也談談最辛苦的時候？例如國內做文化創意產業的人，其實是非常辛苦的，常常很後悔為什麼要走上這條路。
阿凱：經濟的部份的話，以我玩樂團來說，我自己判斷2009年是最糟糕的一年吧！因為唱片的銷售很差，好處是：我們早就已經習慣了，因為唱片業已經不景氣好一陣子了。大概2000年的時候，在水晶音樂時，大家都還買CD；今天像KKBOX這種聽音樂的軟體大家都會用，所以我們賣CD的時候就設定一個目標。還蠻辛苦的，可是我們已經習慣了；加上我們的應對方式是調整CD的製作成本。我們沒想過靠CD賺很多錢，而且我們的團員各自都有各自的工作，雖然大家都很辛苦。我覺得今年因為水電、各種成本漲價，會蠻辛苦的，只是就唱片和演出的部份，我想我們心裡的壓力也少了，因為我們現在也許不是處於一個底部低潮。我不覺得做其他的工作或案子就是背叛自己，可是我覺得放棄就是背叛，因為很累而放棄。
除了工作，我們也沒有放棄自己的生活，一定會想出其他的方式，例如發展其他專業技能，盡量教學、當老師、當製作人等等。以前我很少幫其他的歌手選歌；現在如果他們願意接受比較不一樣的風格，我可以為他們做不一樣的選擇，有點像唱片企劃。我們每個人的想法會有一些改變，反正經濟的底端要到了，但我們沒有害怕那個底端，我覺得可以繼續往下走，如果我還撐著的話，就可以鼓勵更多的人，這樣每天都可以覺得過得很不錯。
林育賢：我前一陣子跟製片開玩笑說：為什麼無薪假這麼嚴重，我們為什麼一點感覺都沒有？後來才發現，我們天天都在無薪假！已經好多年了。我的製片說：他以前回家永遠都抬不起頭來，因為家裡的哥哥、姊姊都有很好的工作；今年突然間抬頭了，因為他從事電影，但他的哥哥姊姊卻正面迎接金融風暴，工作都換了。為什麼突然間可以抬頭了？因為受《海角七號》的影響，我們後來拍了一部田中千繪主演的電影，叫《對不起，我愛你》，連他媽媽都知道。這麼說聽起好像是玩笑，但其實當大家都沒有工作的時候，我們有自己的快樂，至少因為我喜歡這個行業。就像阿凱講的，台灣其實很有趣，如果你有勇氣從事這個文化行業，除了創作之外，也會擁有另一種求生的本能，很多從事這個行業的人蠻能夠在這個圈子裡開心地生存下去。
這幾年我也參加了很多紀錄片領域的教學或是對談，主要目的是推廣。我在宣傳《翻滾吧！男孩》時大概跑了一百場校園，我記得連馬祖都去過，在那個很小、很難到達的島上，還有村長廣播，所有人就拿出板凳、椅子，在露天的學校操場看了《翻滾吧！男孩》。那一天改變了我的一生，因為那一場放完之後，我終於知道我的觀眾在哪裡，整個場子中有從八十幾歲的老人到小朋友都有，所有年齡層的人都可以看這部電影，這是一個很大的鼓勵。這是後話，我要講的是前話。對我來說，最苦卻是最開心的就是決定拍《翻滾吧！男孩》時，那時是2003年台灣的國片產量只剩三部。我們的工作好像游牧民族斷續進行，三個月拍片、休息一個月再繼續，因為連工作的機會都沒有，那一年我只好回家，用一台攝影機、一台電腦，拍了這部紀錄片。
我想拍的原因是：一個六歲的小孩鼓勵我，他是一個愛哭鬼，每天笑著來練體操然後哭著回家，因為他那時候正在練劈腿、會很痛。我問他：你是被人家虐待嗎？還是被媽媽強迫、被教練威脅？為什麼要做這種事？他告訴我：你知道嗎？我在這邊學會一個後空翻，比我考試考一百分還要高興？然後，他就看著我說：「那你呢？」那時候眼淚真的快要流下來，一個六歲的小孩怎麼會講出這麼像日劇情節的對話？我想：我就拍你們一年以及一年之後的比賽，而紀錄片以一個好處就是它必須貼身採訪，你的受訪者要無條件開放才可以，我們有七對小朋友，其中有一對是兄弟，所以總共是六家，傍晚拍完了之後就會被留下來吃飯，這樣一個禮拜七天照輪，就這樣拍完了。我想講的是：有時後，你面臨最困難的時候想要放棄，但是千萬不要，因為困難的過程中會充滿轉機，如果我那時候很有錢、有一些預算，我一定去住飯店，不會去他們家住。別忘了這是和受訪者拉近距離的最好時機，可以很快博得他們的信任、慢慢把你當成他們的家人，而且攝影機對他們來說是完全不存在的。所以困境不一定是壞事。
林文淇：這些經驗和電影中的老先生、老太太是很像的，他們最大的困境是身體的病痛；這就可以對應到一些在台灣做文化創意產業工作的年輕人。當年的《翻滾吧！男孩》和《無米樂》真的改變了台灣的紀錄片，如果現在你覺得你喜歡紀錄片、或是在唱片行裡看到紀錄片陳列在架子上，這真的是在2005年之後。有一個數據可能比林育賢導演講的更貼切：2002年，國片的市場佔有率是0.05％，意即一年台灣買票交給戲院的錢 (差不多是四、五十億，光台北市大概就二十三到二十六億)，在這之中，只有0.05％是國片的收入，難怪2003年沒有人拍片。最後，請兩位簡單講一下為什麼會推薦這部片子？
阿凱：你知道的，《搖滾吧！爺奶》並不是以搖滾樂或搖滾樂手為主要議題的電影，會讓搖滾樂迷們覺得很有趣味，是因為這個高齡樂團，雖是唱詩班型式，但選曲是非常對搖滾樂迷的味口；The Clash、Sonic Youth、Coldplay……看完電影後，我猜想不管是不是搖滾樂迷，一定都可以感動於這部電影以生命的尊嚴切入的角度，還有搖滾樂讓人年輕起來的魔力。我本來覺得不是很有興趣，可是我好喜歡這部片子，希望以後會有更多這樣的電影，也許更搖滾、更有各種風格，我覺得我們的眼界會更豐富。
林育賢：我比較希望從行為上去推薦，既然他是一個很「跳tone」的電影，我建議各位觀看這部電影的方式也可以很「跳tone」，也許你可以約你的爺爺奶奶或是父母，全家人一起看這部電影，我覺得一定會有一些顛覆性的事情發生。如果你的爸媽告訴你他們也想做些什麼，請你也要有勇氣去支持他們。
圖片來源：電影官方部落格http://cimage.pixnet.net/blo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