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紀愛情喜劇《基因決定我愛你》
導演李芸嬋專訪
李芸嬋是台灣新生代導演中表現相當傑出的一位,重要作品包括了榮獲短片金穗獎、充滿了神奇的影像奇想的《神奇洗衣機》,到劉德華策劃的「亞洲新星導」所看中、協拍、由徐若瑄主演的《人魚朵朵》,直到這一部兩岸三地跨國合作的《基因決定我愛你》。這是一部愛情喜劇片,充滿了輕盈、清新、可愛的影像風格,而且企圖進攻亞洲市場;這些在在顯示出李芸嬋所代表的台灣新生代導演如何嘗試新的類型、實驗新的影像風格、拓展國片的市場。
李芸嬋分析,國片目前有三條路線:「台灣新電影」的國際影展傳統,其藝術成就眾所皆知,但要打入影展市場仍屬不易,而且國際藝術片影壇的評價標準,也由於一定的主觀性和政治因素而難以捉摸;至於由《生命》、《無米樂》、以迄《練習曲》所建立的「愛台灣」電影傳統,雖然廣受台灣觀眾的歡迎和喜愛,但台灣市場太小,仍然難以回收成本;此外,由於其本土性和在地性,也很難走出去、尋求台灣以外的國際市場。第三條路線,也就是李芸嬋所選擇的方式,則類似於《十七歲的天空》、《宅變》、《國士無雙》等等,屬於對「類型電影」的實驗和創新。李芸嬋甚至計劃和期盼十年之後能夠拍出一部「冒險片」─華語電影似乎一直沒有西方電影中類似《神鬼奇航》、印地安納瓊斯系列等以遠航、冒險為主題的電影傳統。新生代導演們試圖吸引更多的年輕觀眾、開拓亞洲的市場的野心和努力,顯而易見而且需要觀眾的支持和鼓勵。
這部新作《基因決定我愛你》中,人氣女星關穎飾演了一位有「潔癖基因」的女生「四季」,為了和初戀情人何潤東飾演的「食蟻獸」在一起,必須服用「抑制潔癖基因藥」,好讓自己能夠容忍食蟻獸不掃地、衣服穿三天、甚至懶得洗澡…等等不愛乾淨的生活習慣。才剛從柏林影展金熊獎《圖雅的婚事》而大放異彩的中國新生代女星余男,則在片中飾演四季的室友「瑪菱」,她和忙於國際商務的男友相隔兩地、聚少離多,只能在MSN和旅館中在一起;她同時也一直擔心自己的「肥胖基因」復發,則是必須長期服用「抑制肥胖基因藥」…直到由台灣當紅偶像男星彭于晏所飾演的水電工小熊出現,她才慢慢明白愛情必須建立在日常生活中相處的基礎上。兩個女生都是生物科技公司的研究員,最後和兩個新男友一同穿上科技防護衣,衝入被螢光黏菌所入侵佔據的房屋,進行一場生物攻防戰…。融合了愛情故事、喜感情節、浪漫場景、以及異想天開的科技元素,《基因決定我愛你》可以說是近年來國片的另一奇葩之作,令人耳目一新。
本期《放映周報》專訪了李芸嬋,請她談一談《基因決定我愛你》的製作過程、演員選擇、劇本創作、故事安排等等。讓觀眾們在這部夏日愛情喜劇上演之前,先來一窺這位奇想導演的精采故事。
問:首先請您談一談這部片的緣起?
李:拍完《人魚朵朵》之後,我們合作蠻愉快的,製片Michelle就問要不要繼續合作,問我們還有沒有故事?我就把兩年前拿到優良劇本的劇本給他們看,她讀了之後覺得很喜歡、可以做,然後我們就拿給香港的映藝娛樂、也就是《人魚朵朵》的製作人看,劉德華的公司也覺得OK大家可以繼續合作,接著我們就把這個案子拿去申請輔導金;有了輔導金之後再開始找其他的資金。但後來我們並沒有跟映藝娛樂,因為我們想趕快拍,但他們年度預算是希望我們第二年再拍,我們不太想等,就去找了其他的資金,然後陰錯陽差的映藝娛樂那邊給了建議,覺得應該要做「合拍片」,因為合拍片才能在大陸那邊上映,才能有更廣大的市場,所以我們才開始去找大陸那邊的合作單位,也在那邊找到資金,後來是跟中國華納公司合作。
問:本片場景設定在廈門跟這個因素有關嗎?
李:其實因為我們是合拍片,我們必須要使用三分之一的大陸演員及工作人員,一開始我們也不清楚這個規定,以為只要用三分之一的演員。所以我們原本跑去新加坡勘景,希望能在新加坡和台灣拍攝,後來才發現我們必須用大陸那邊的工作人員,但新加坡那邊的工作人員太貴了。另外,如果你常常旅行你就會發現,其實在每一個大都市中,你醒來時都不太知道自己究竟在哪裡,因為每個都市都長得一樣。所以我就想找一個現代、摩登、乾淨,但是完全沒有個性的城市,然後就有人建議廈門,我們就跑去看。自己第一次看到廈門時也被嚇到了,和印象中的廈門差很多,後來才發現廈門島上很多舊建築都拆掉了,蓋了新建築,所以它就變成了沒有個性的大都市之一,非常適合這部電影。第一次勘景時我一個人去,那時覺得這邊的景都是對的,只擔心一個東西,就是「生物科技公司」的幾場戲,搞不好到時候必須跑回台灣取景。結果後來我們第一批工作人員再去勘景時,就巧合地找到了片中那個「生物園」,這是連在台灣都找不到的、非常漂亮的生物科技公司,整個公司是兩棟樓,然後位在一座「植物園」裡頭,所以片中你可以看到的實驗室很大,望出去就是很漂亮的樹林。我們運氣非常的好。
問:《基因決定我愛你》的基因題材很有趣,劇本是如何發想的?
李:我很晚才開始寫劇本。當初在寫劇本時,我就忍不住想:「我為何要當導演?我為何要寫劇本?其實我日子過得挺快樂,為何要做這些事?」。我有經過內省,問過自己喜歡看什麼類型的電影?哪些電影是我百看不厭的?我就發現,有點想像力、也許是現實中不會發生、可是又和日常生活相關的故事,是我最愛看的,也是我最熟悉的,於是我就從這個方向下手。剛好生物科技又是我熟悉的領域。我以前唸書時就常常和同學開玩笑說,我們去找治療肥胖基因的藥,可以賺大錢。
整個故事都在講女生最關心的事:愛不愛、胖不胖。不過,肥胖這個問題,是藥物可以解決的,可是愛情呢?當然這是有文化差異的,那時和中國的編劇討論這個故事,有位男性編劇認為,瑪菱的立場不合理,他說:「在大陸,如果男朋友是國際公司總裁,他會叫女朋友不用工作,女孩子會馬上答應,所以不會出現瑪菱這種女生。」可是我認為,台灣的女孩子會覺得自己也需要成就感、為什麼要犧牲工作?那位編劇反對,但我覺得中國的都市女性可以理解為什麼不要放棄工作,所以後來我還是保持原來的劇本。
問:比起《人魚朵朵》本片似乎回到比較寫實的基調,您如何決定影片的調性?
李:其實我本來就想要在寫實基調上講故事,片中的人物都有正常的職業、他們講話時都是在正常的房子裡…等等。其實就是一部愛情喜劇,就像好萊塢每年都會推出的那種愛情喜劇,比如《偷穿高跟鞋》(In Her Shoes)那種基本上是寫實基調的片。其實我最喜歡的愛情喜劇是《非關男孩》(About a Boy),其實它的愛情不太是重點,但我喜歡那種幽默的調子;我也非常喜歡《偷穿高跟鞋》,還有最近賣最好的就是《穿著PRADA的惡魔》,還有一個比較不寫實一點點、但是也賣不錯的《K歌情人》。我想要做的其實是比較屬於這個範疇的東西。我跟你說,其實「不寫實」跟「奇幻」,有的時候是一種「賤招」;寫實片要做得好所花的力氣,比你不寫實和奇幻要花的力氣更多、難度更高。你只要一奇幻什麼都可以解釋,沒有邏輯上的問題。如果你有一個很難拍的東西,用奇幻的方式拍的話你可以用便宜的價錢去拍。比如,《人魚朵朵》中撞車或掉到洞裡的戲拍起來不難,但是《基因決定我愛你》的撞車戲我必須硬拍,又不能把車撞爛,所以那場戲我拍了一天半,因為鏡頭非常多,要拍四十幾個鏡頭,看起來才像是真的有在撞車。
問:請您談一談本片的選角。如何找上關穎、何潤東跟彭于晏,還有中國大陸的余男?
李:製片跟關穎合作過《宅變》,而我原本想讓她演片中的瑪菱,冷冷的、像大小姐那樣。可是我見到關穎本人以後,發現她本人很好笑,大剌剌、少一根筋,反而適合演四季這個角色,她其實是可以演喜劇的。而瑪菱的角色很難找,又必須是知名演員,而大陸的一級知名演員酬勞又太高,我們只負擔得起電視的一線演員。可是又沒有讓人印象深刻的人選,碰到了很多「冰冰」、「圓圓」,除了「很好」之外並沒有「打動人心」的感覺。後來透過中國華納公司的介紹,找到了這位余男。我見過她之後就發現這個人實在太特別了,她有一種很奇怪的氣質,不太像一般大陸女演員,後來才知道她主要都是演出法語片、英語片,她曾在法國住了兩年,從來不演電視劇。
何潤東在片中的角色,其實是把一般的男生加以美化:有自省,也很聰明地想出解決辦法,基本上他還是蠻體貼的。大部分人進電影院還是想得到娛樂,而不想要被教訓。如果電影主要的觀眾是女生,為了娛樂大家,所以我就放了一個很帥的男生,然後他還有一點體貼。但後來我發現,最大的娛樂效果其實是彭于晏,所有的師奶都愛死他了,跟他對戲的余男則是比較成熟的女性,而他在電影裡的形象就是白白淨淨、很可愛又很主動,反正就是師奶的「菜」。他提供了充分的娛樂,所有超過三十歲的女生都想揪他的臉。
問:您如何指導這些年輕演員表演?
李:其實我最不會指導演員,我對這件事情充滿困惑,所以我每次拍戲都找我覺得他很會演的人,只要我看過他的作品,知道了他表演的基調是什麼,對我來說剩下的就是溝通而已了,只要能夠把他們抓在一起、讓他們像是「同一個世界的人」,那就OK了。其實那時我們最大的挑戰是余男,因為她之前的演出都是以藝術片為主,屬於力量很強、無論要爆發或要內斂都很熟練的演員,我只擔心她要如何融入其他的演員之中。尤其是她和彭于晏的對手戲;因為彭給我們的感覺就是偶像男演員,我不知道余男和他能不能碰出火花、不知道會不會變成他們「各演各的」。如果他們沒有火花,那麼他們這一條敘事線就整個完蛋了。後來發現彭于晏很聰明、反應很敏銳,連余男都對他稱讚有加。所以他們的對手戲就像精彩的網球賽,你來我往,一個是演技熟練的、一個是反應力很天才的。有一場彭于晏在床頭削蘋果給余男吃的戲,試拍一次正式來的時候,我從耳機中就聽到彭于晏的聲音變了,不是剛才試拍時的聲音。我一看才知道,原來正式拍時余男掉眼淚了,而彭于晏就馬上變成男生遇到女生掉眼淚時的那種結巴、不知所措的樣子─這個效果反而很棒,我就留下這段了。
彭于晏演得最好的一段,就是他向余男告白的那場戲。其實那場戲的劇本我們一直都寫不好,一直覺得好像什麼對白都不對,改來改去。結果,要拍這場戲的三天之前,我對彭和余說,這場戲沒有對白,你們自己去想。到了要拍的那天,其實我們都很緊張,不知道他們會怎麼對這場戲。正式開拍時,工作人員都退到最後面,讓他們自己來,他們就自己走位、自己對話起來。拍完之後一回頭,發現有兩個男生眼框紅了,我就說OK了。另外,余男則是那種情感很波動、感情很細膩的人,但這卻非常適合一個演員;她演得非常好,而且演得似乎不費吹灰之力。那場她看到探戈海報的戲,我要她給我一個「看到」海報的鏡頭、以及一個「看進去」海報的鏡頭;她就真的給了我一個「看到」、一個「看進去」的鏡頭,眼神是不同的,而且一點都不造作。我說:你演得真是不費吹灰之力,她就說:「不是,我是練過的。」其實,我的片子中,雖然《神奇洗衣機》和《人魚朵朵》的故事、場景是不寫實的,但表演都是很寫實的。
問:這部影片所設定的觀眾是哪些?
李:其實這很清楚,就像我剛剛舉例的那些愛情喜劇片,所以這是給大學生或是上班族女生看的。影片最主要講的都是跟她們生活有關的故事。其實在台灣,拍給年輕一點的觀眾看的片子都比較好做;不管是偶像劇或是次文化為題材的電影,如果target 是國中生或高中生都比較好拍。反而是屬於主流文化的愛情喜劇,OL們寧願會選好萊塢的片。所以我們選的題材是一個很不好做的,活該(笑)。可是如果這部片走出台灣,要到大陸市場或是日本市場,事情就不一樣了,我們現在設定的target 反而變得比較有市場。問題就出在這裡。比如日本的電影觀眾很多都是「師奶」,白天時下午場次的戲院都是歐巴桑在看電影,她們下午做完家事就會朋友約好一起去看電影。但是台灣的歐巴桑幾乎都不看電影了。這是很有趣的現象,所以日本的市場很大。會看我這種國片的除了高中生之外,上班族也是會看,但是受到好萊塢大舉壓境之下,她們對本土的東西就比較不接受。
試片時觀眾對這部電影的反應如何?
特映會時,如果觀眾是女生,你會聽到裡面一直在咯咯笑,有認同感。之前有人在座談會上問我:你自己覺得片中最好笑最特別、印象最深刻的地方是什麼?我就叫剛好在一旁的導演陳正道來說,他說他也覺得很好笑、很有體會:「認識很多女生就是這樣,很討厭,一天到晚變來變去,囉哩巴唆」。我就把他的麥克風搶過來說,我拍的明明是相反的情況,我拍的明明就是男生都很討厭、男生都很髒、男生都不愛乾淨,害女生碎碎唸。結果我們兩個看到了完全相反的兩個觀點。
問:影片在年輕男女互動關係上的處理很細膩,對於愛情這個主題您想要傳達的是什麼?
李:很多人都說,我雖然都拍愛情片,但我拍的愛情片裡面都沒有愛情。我的愛情片裡面都在講「生活」、都在講「相處」。其實我們已經不再相信「愛得死去活來」的愛情了,所以現在已經沒有《新橋戀人》那種法國片了。現在的愛情喜劇所關心的其實是:找到愛人很容易,但是找到之後怎麼辦?所以現在如果要拍愛得死去活來的題材,就必須是「禁忌的愛」,不管是同性戀還是亂倫;現在連外遇都不是禁忌題材了。愛情片其實是有這樣的演化。
我發覺男女生在感情態度上的差別就是:發生同一件事,女生回家寫日記會寫五頁,而男生只會寫五行。女生會想得比較多、或是做這些做那些;而男生只會覺得「事情有這麼嚴重嗎?」我最喜歡的idea就是,兩個人如何能夠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那就是一起墮落。我本來故事只有寫到這裡。你永遠不可能叫對方變乾淨,而你也不想要一輩子幫他打掃,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自己變髒。這是我自己親眼看到的實例:我高中室友原本跟我一樣愛乾淨,她結婚之後他們家真是亂得嚇死我,她跟我說這是她想到的天才解決辦法,就是:完全不打掃,大家來比髒,看誰不能忍耐,然後就不要吵架了。在生活習慣這個部份,男生比較不在意,所以他覺得不需要改變。而女生也變得必須不在意。我覺得這個觀念真的是太酷了。
片中余男這個女生就被騙得蠻慘的?
其實那個不是「騙」,那個就是「現實」。這就是遠距離戀愛嘛,現代人開始工作以後,常常會遇到這種情形,比如男生都變成台商之類的。像我很多女性朋友,和男友永遠分隔兩地,大家都在飛來飛去,每一個人的工作都很忙,而你年輕時常常都會把工作擺在優先,這是現代社會很寫實的狀況。這也是我一個朋友的經驗,她就是永遠在遭受這種問題:她的工作很忙碌,所以她的男友跟她永遠都不會在一起。這是很寫實的。
問:影片拍攝過程有遇到什麼困難嗎?例如片中有一場「大家穿上防護衣消滅黏菌」的戲,難度應該不小?
李:其實我們很早就知道這場戲很難拍得好。我們原本希望這場戲中全部的東西都會動,黏菌會在屋子裡飛來飛去之類的。一開始我就知道這很難達成,所以當時我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放棄這段,安排一個「不會動」的災難;另一個是保留,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出效果。最後我選擇保留,因為這場戲很有特色。我跟特效說:「不用每一個鏡頭都作很好,只要『證明你可以做很好』就好了,譬如二十個鏡頭中有五個很好就好了。」美術部分花費了很多力氣,戲裡濕濕黏黏的質感必須要等到戲拍好之後才能做,等待時間久、消耗量大,而且每個鏡頭都要等兩個小時多,可是有這樣的經驗很不錯。這是因為開拍的前兩週,美工就開始製作一根根的黏菌小香菇,連演員都下來幫忙,片場變成了生產線(笑)!要先剪枝幹、插到一個球上、再染色,做成香菇狀,開拍的時候再一支支「種」到黏菌上。
問:為何選擇用35MM底片拍攝,HD不是成本比較低嗎?
李:這次我們是用35mm來拍的。以成本考量,很多人覺得HD比較便宜,FILM比較貴,但我覺得這只是其中一個因素而已。我覺得這兩種媒材有各自的特性,HD是數位的東西,它呈現最好的是「濃厚的色彩」;所以你想要做色彩很飽、很濃、螢光感覺、電子感很重的東西,就比較適合用HD。HD的夜戲呈現也比較好,如果想拍那種很暗的、很黑夜的電影,講的是比較黑暗力量那種,其實HD的表現很不錯,會有一點粗粒子出來也OK。但HD在白天時呈現的演員膚色很不好,人臉會有塑膠的感覺出現。至於FILM,整體來說層次非常好,所以對亮的東西表現就很漂亮,白光也很有層次,非常好看;顏色的話,在飽和之中有一種透明的感覺,比較像真人看到的東西。因為我這個故事想要講「潔癖」,我想要一切看起來都非常乾淨爽朗,跟《人魚朵朵》不一樣─《人魚朵朵》是想要做出「繪本」感覺,所以兩部片的特質是不同的。因此,我們會覺得《基因決定我愛你》用FILM呈現比較好。 其實現在也很流行影片進電腦做DI,全片SCAN IN然後再做調色,把全片調出一個特殊的TONE。但我們決定不要這樣做,把影片最乾淨、透明的特質表現出來。我覺得一部片子的品質取決於三個軸,首先是你的機器,你的攝影機跟鏡頭是你的X軸;然後Y軸是你的燈光,你有多少燈、你可以打到什麼樣的亮度;還有一個軸就是「時間」:你還有多少時間可以去處理某個問題。所以片子的品質最後是落在哪個點,是要由這些因素共同去配合。比如,國外好萊塢很多電影是用HD拍的,但它可能鏡頭等級比較好,下光的時間很充足、而且可以下很多燈,所以最後或許你看不出來它是HD拍的。所以,HD在成本考量上其實只是一個因素,品質其實還跟你有多少時間以及有多少人力下燈有關係。
問:目前影片的發行計畫如何?除了國內還有哪些國家會上映?
李:應該會像《人魚朵朵》那樣吧;現在確定的是香港、新加坡、馬來西亞,現在正在談的還有日本、韓國、還有中國大陸,也就是整個亞洲區。其實整個過程是一個漫長的、誤打誤撞的旅程,一開始沒有想到要拍一部跨國合拍片,只因為一句無心的話就決定這麼做了。其實劇本兩三年前就曾拿給中國某位我很喜歡的知名女演員讀過,她那時說:我要演,你們去找錢。過了三年之後,決定開拍,但那時她的價錢已經貴到我們請不起了…一個人的酬勞可能超過我們整部片的預算了…。接著我們在中國找資金、找演員,幾乎每個大公司都跑過了,為了看演員,搭飛機跑來跑去。而且腳本還要經過大陸當局的漫長審核,他們會提出的問題和質疑,很多都是我們想都沒想過的、甚至是無法想像的。比如他們會去精算每個演員演出幾場戲的比例,因為是合拍片,所以必須要有三分之一的大陸演員和工作人員。而且還有但書,比如黏菌不可以拍得太可怕…。資金部分也要一塊一塊地找,台灣、香港、中國的資金。等到一切條件都到齊了,也已經到了開拍的時候了。總之,要做合拍片,就必須找合拍公司、通過官方審核。尤其,中國有限制外片進口的名額,像《人魚朵朵》是「進口片」,如果不是劉德華的公司,我們就無法成為進口片的名額,就無法在中國上映,所以製片也是非常辛苦的。
問:有了這些經驗,您之後還是選擇以亞洲為市場的合拍模式嗎?
李:這是很現實的,電影的成本是非常高的,而台灣的市場太小了無法讓每個導演都存活下去。即使像《練習曲》在台灣賣這麼好,它都無法回收成本。但是當你要走出去的時候,那就是另外一件事、另外一個世界了。其實現在新導演也都有在考慮走出台灣尋找更大的市場。從前我曾經抱持一個虛幻的想像,認為只要拍得好就夠了;但後來才知道,即使你拍得好,但無法打開市場,也是很慘的。真的去做了、去衝了,才發現事情是很複雜的。比如你要去找中國的發行商,才發現問題很大,大陸這麼大一塊,你怎麼知道到底要去找誰來幫忙發行?而且還要搞清楚每一家發行商的發行方式,哪一種方式適合你的電影?他們願不願意做?還有,比如有的發行商根本看不懂你的片,不敢發;但有的年輕發行商看得懂,認為沒問題,都市的觀眾看得懂。
問:最後請您照例提供《放映週報》讀者一個非看《基因決定我愛你》不可的理由?
李:這是一部看了之後會很開心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