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巢高飛前的少女鄉愁––《貝禮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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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5-28

親愛的父母 我走了
我愛你們 但我走了
今晚 你們沒有小孩了
我不是逃家 我遠走高飛

––Michel Sardou〈遠走高飛〉(Je vole)

還記得去年坎城影展評審團大獎得主、今年年初才在台灣正式上映的義大利電影《蜂蜜之夏》(The Wonders),當中透過初長成的少女卡索米娜眼光,帶著女性成長啟蒙電影類型,從自身的家庭出發,去抵抗傳統農村社會中對於長女的家庭束縛,也對於農村所要面臨的現代性提出質疑,採用魔幻寫實風格手法,卻用傳統十六釐米膠捲拍攝,讓形式展現別出心裁。

同樣的命題與劇情結構,不約而同出現在今年初於法國發行的《貝禮一家》(La Famille Belier),《蜂蜜之夏》的卡索米娜的年紀剛好銜接《貝禮一家》的寶拉,兩人同是家庭支柱,也都是長女身分。兩片也同為國際影壇的大黑馬,賣蜂蜜的《蜂蜜之夏》在坎城影展收穫,而賣乳酪的《貝禮一家》則是稱霸2015法國首季票房。

這兩部影片所處理的議題也意外的相似──他們都從農村社會的生活方式出發提出對於現代性的質疑。《貝禮之家》與《蜂蜜之夏》相同運用兩個議題去點示提旨:電視節目進入所帶給傳統農村的刺激,劇場化/娛樂化農村的日常生活;以及批判上層政府組織的權力,《貝禮一家》延伸出包含土地徵收、政治人物政客化等議題,但導演點到為止,帶著戲謔化諷刺現實,更將毛澤東肖像海報貼在寶拉房間牆上,凸顯其社會主義傾向,也讓在社會身處弱勢,同為壟啞又作為酪農的父親身體力行挺身參選,達成平權的理想。

《貝禮一家》在操作上明顯靠攏商業,卻又能保留藝術電影對於社會寫實面相的刻劃,將一部刻劃女性成長的故事,開枝出家庭與校園兩條支線:家庭部份帶入喜劇元素,將家庭成員的互動增添喜感,卻又牽引著觀眾笑中帶淚;校園部分則加入美國YA(Young Adult)電影元素,並將YA中常見的合唱團、音樂劇形式作為編制,以及歡喜冤家的組合原型納入,開頭更出現以智慧型手機自拍影片的片段(雖然處理地有些突兀)。在這樣多重的電影元素結合之後,卻沒有像其他混種類型電影在定位上的模糊,而是將此收攏統整,創造出一部觸動人心的通俗溫馨劇,也更能觸及廣泛的觀眾族群,這也是此片在評價與票房上都能成功的原因。

除了主角寶拉外,其他家庭成員的角色設定皆是聾啞人士,當中不帶任何歧視或相對弱勢的視角觀點,將他們平凡化,這樣的設定也讓女主角寶拉精於唱歌這件事的差異性更加凸顯,並也解決聾啞角色在戲劇中會造成節奏上的空拍問題,無聲無語同樣能傳遞親情可貴,無聲的演員在肢體語言與表情表演都將戲劇更加戲劇。

聲音更在影片中占有重要位子,聲響敲擊帶來節奏感,角色進入合唱團的設定更讓影片充斥著歌曲,導演不選用當今流行歌曲,而是將過去經典重新賦予當代性,選用法國知名的老牌歌手米歇爾薩杜(Michel Sardou),當中《我要愛你》(Je vais t'aimer)及《遠走高飛》(Je vole),分別在劇中的感情與家庭兩線中作為主題曲,歌詞呼應著劇情,更讓飾演寶拉的新人露安艾梅哈(Louane Emera),原為選秀歌手身分的跨界演出有了很好的表現機會。

1978年法國的〈遠走高飛〉(Je vole)彷彿呼應著1990年台灣林強所唱的〈向前走〉,那是為當時離鄉背井的台灣鄉村少年們來到台北打拚所唱的,台北的繁華夢是那個年代的嚮往,而這樣的情況現今仍存在,城鄉差距、農村青年人口外流在結構上仍未改變。這彷彿是年輕一代都必須面對的,不管台灣,又或者從電影中看見的法國,寶拉「巴黎夢」實現的同時,也暗示著她將離開父母,而不管如《貝禮一家》用催淚煽情的結尾方式,又或者《蜂蜜之夏》那溫柔又深遠地凝視父母,觀眾都會找到投射,因為成長是必經過程,總有一天我們都將離開父母的懷抱,變成個體,展翅飛翔、追尋夢想,而他們,則會駐足在原來的地方,看你飛翔,也等你再次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