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尚未成功,學子仍須努力––《行動代號:孫中山》
在台灣過去威權體制下所造的強人銅像,在歷史進程隨民主化一步一步落實,高高在上的神像逐一破壞、撤離,然而神像卻仍以不同方式再現在地標、建物或者是鈔票等新的形式上,揮之不去的意識形態仍無孔不入。當威權的政治體制成為歷史,但另一層面的「威權體制教育」(升學主義、分數名次掛帥)卻從未在台灣社會,連根拔起。當從古至今「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觀念底下,當教育視為一種階級流動的最快途徑,我們是否有認真傾聽身在其中莘莘學子的真實聲音?
「我們不能窮斃了,我們兒子的兒子,不能窮斃了」
《行動代號:孫中山》全片主要角色皆為在學的中學生,主要兩個角色小天、阿左各為團體中的領導者,四人成一群,兩幫派對立,從中看見校園中結黨的組織模式,以及青少年對於同儕間的歸屬與認同。全為男性的設定,讓電影導向男性中心主義,但弔詭地,導演在形象上替他們掛上美少女「面具」,形成性別錯置的荒謬與戲謔,而面具也造成了八人的同質化,原本為敵的雙方被打散,重新洗牌。
小天與阿左透過訪視各自的「家屋」,達成初步的認識,更點示出兩人同樣出身底層階級,在兩相比較下,阿左來自溫暖的隔代教養家庭,奶奶以做家庭代工養家;小天則在單親父親的暴力陰影下,成為翹家的問題少年。當中也出現蔡明亮導演電影中建構的邊緣空間,如《郊遊》中提供試吃的大賣場、提供盥洗的公園,以及《愛情萬歲》提供短暫居住、亟欲待售的空房(象徵居住不平等),但此片以青少年角度出發。影片大背景則選擇在台北青少年次文化場域:西門町,當中也可以看見許多台北街頭的眾生相:清晨街頭上的清潔工、晨跑者,又或在公共空間跳舞社交的土風舞團、學生組成的街舞團、啦啦隊,都成為電影中很特別的背景。
國父銅像在電影中視為劇情的麥高芬(MacGuffin),當大家爭相搶奪,卻也暗暗象徵著台灣子民如同劇中的中學生們仍沒有脫離政治束縛,搬不起的銅像如同沉重的歷史仍壓著學生們,動彈不得。競逐銅像的過程中,箝制他們的是兩個執法權力的象徵,一個是警衛、一個是警察。班費視為資本邏輯下的規則、筆記作業本則是教育制度下的成規,兩者也在不同位置上幫助劇情推展,卻也像是另類教條,影響著學生。
此片為典型的成長電影類型,相較於大人世界的規則,青少年以自我探尋的方式,在這個充滿權力的現實社會冒險,重複鬼打牆的對白像是一種摸索,也是自我心理的口是心非,懵懂無知的狀態下,用不斷的演練跟綵排,找人生的規則,當他們因犯法而寫著悔過書,也像是一種法律制度的縮影,不斷提交被退回,教務長口中另人困惑的「從頭寫起」,提醒著我們,其實世界上有許多後果是找不到最源頭的前因。
《行動代號:孫中山》包裹著近年來國片的重要命題熱血青春,但骨子裡卻充滿著對於社會觀察所提出的批判與關懷,如果你/妳曾經或是現在身為台灣學生,會在電影當中看見自己,不管經過多少世代,我們在從未間斷過的教育改革與不人性化的教育制度下找路:
「革命尚未成功,學子仍須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