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命俱樂部》：世故的美國英雄

入圍奧斯卡最佳影片的《藥命俱樂部》是近年以《花神咖啡館》聞名的加拿大導演尚馬克瓦利「正式」前進美國的第一部作品（首次和美國合作是 2009 年英美兩國合拍的《維多莉亞女王：風華絕代》），尚馬克在片中運用大量美國文化元素及議題，來呈現這個充滿美國精神的故事。

本片講述1980年代的德州，一名玩世不恭、信奉傳統西部精神的德州油田電工朗‧伍羅夫（馬修麥康納飾）被診斷出感染 HIV 病毒，垂死掙扎的他雖想使用實驗階段的新藥，卻因國內醫療和藥物法規限制眾多，無法提供更積極的治療，他便自己找到門路弄來新藥，但新藥毒性過強反而讓他的健康狀況更糟。後來，他遇到一名墨西哥的密醫，得到更安全有效、卻未通過審核的藥物和醫療，他便興起念頭走私藥物兜售美國境內有同樣需求的病患，後來更以游走法律的形式和一位跨性別病患蕾昂（加爾德勒托飾）合夥創辦俱樂部，以非商品交易方式提供醫藥資源，對於政府對他的關切與阻礙，他始終頑強抵抗，認為這些病患有權自己決定使用任何有效且積極的醫療方式。

生於德州、永遠頭戴牛仔帽、腳踩長靴，在片中一直孤軍奮戰的朗很難讓人不聯想起西部片裡的牛仔––這個美國文化、男性形象的超級神主牌––因而他對於同性戀從鄙視到同情的改觀，似乎象徵著一種社會改變的希望。

但這部影片讓我覺得很有趣的，是本片故事之中蘊藏的文化政治意涵。在現代社會裡，一項專業議題的討論永遠是以知識與地位掛帥，擁有高學歷文憑的商人、官員永遠是擁有話語權與否決權的那一方，但他們達成決議的過程卻可能常受到各種層面的利益考量所影響。而被討論的對象––也就是如本片裡面的愛滋病患––卻只有被動等待決策的命運。而朗這一介水電工，沒有耀眼學歷、專業背景的小老百姓卻不願讓別人決定他的命運，在密醫的協助下自行鑽研、累積相關的知識，並且在法律的灰色地帶達成自己的目標：獲得他認為有用的醫療方式––同時藉此獲得財富。

而朗希望透過走私藥物獲得財富這件事，也讓《藥命俱樂部》有別於以往《永不妥協》、《北國性騷擾》、《心靈勇氣》等為了社會不公義而槓上大鯨魚的電影。相反的，此一設定反而透露出的是美式資本主義社會的本質。由其當朗在墨西哥得知這項比較安全、也比較有效的療法時，他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將之引進到美國並從中獲利，而教他這套方法的美籍無照醫生也幾乎立刻同意了他的提議。而朗和蕾昂的合夥的過程也是經過一番拆帳比例的討價還價才達成協議。因而片中的這些人除了在道德上站於同一陣線之外，讓他們並肩作戰的還有背後的商機與利益。

另一方面，朗和FDA與藥商之間的抗衡的原因，也再也不單是道德上的對抗，而是兩種利益集團之間的衝突。朗以游走在法律邊緣的方式進行藥物交易與醫療行為，當他面對政府的干預時，他所重申的重點也是政府不能干預不違法的商業行為。這樣的劇情內容在在揭露的，是這個社會中深入人心的商業思維與個人主義。當然我們還是可以看的出來，他心中其實還是希望可以讓更多不信任當局的病友獲得更好的醫療資源，但是這個英雄和他的諸多銀幕前輩相較之下，顯得實際世故許多，而導演毫不刻意隱藏其營利思維的敘事態度，表達的反而是他面對美國此一社會本質時的坦然。

尚馬克在片中將許多議題組合成一個精彩的故事，但可惜的是蕾昂的角色無法獲得足夠的發揮空間。此外，相較於其他入圍影片，本片的背後也缺乏一個輪廓清晰且一以貫之的情感，因而讓人較難對其產生難以割捨的情感，尚馬克的奧斯卡之旅可能得就此止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