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15】苦勞悲歌：《歸途列車》

散佈中國大陸各個工業大城的一點三億移工，每年只有短短的春節假期才能返家與親人團聚，春運，成為世界最大的返鄉人潮。透過新聞畫面，你可能驚訝於萬頭竄動的人海，也可能讚嘆泱泱大國強大的運輸能力，卻從未體會茫茫眾生中，每個個體承受的苦楚。《歸途列車》耗時三年，深度紀錄張家的生活。也從一個家庭的真實，反映出社會現況。

二００七至二００九年的三次春節，在廣州成衣廠工作的張氏夫婦，總是為了返鄉傷透腦筋。為了養家糊口，生活在底層的人們，只能離鄉背井，付出勞力賺取微薄的血汗錢。搶票的煎熬、路程的遙遠，甚至於團圓也不如想像中的單純溫馨。廣州到四川的回龍村得搭上兩個小時的火車，費盡心思只為與一雙子女團聚。從社會現實到人民的無奈，導演范立欣以幾個簡單的鏡頭就將複雜的情緒完整呈現出來。不眠的成衣廠，日以繼夜工作的勞工們，在幽暗冰冷的廠房中安睡的嬰兒。先進大城的繁華便是以如此龐大的心酸堆砌起來。從都市到鄉村，范立欣眼中的農村是格外美麗的，山明水秀、如詩如畫，對比工業城市的陰暗庸碌，鄉野的清幽似乎令人嚮往。但越是美不勝收，卻越顯出矛盾的殘忍。空景將大片的田野盡收眼底，空曠閒靜，苦的則是沒有人願意永久留在鄉村。都市的快速進化，但大多數的人們卻過著拮据的生活，更加突顯人生的無奈。看似簡單的紀錄，在寫實之中運用細膩的對比，蘊含對社會的反思與批判，便是《歸途列車》最精華之處。

０七年，長女張麗琴不顧父母的冀望，一心只想自由的麗琴毅然決然輟學，幾乎是逃離的進入成衣廠工作。勞工們沒有偉大的願景，從不奢望自己能飛黃騰達，卻一心期盼眼下的付出能給下一代更好的機會，脫離苦勞的輪迴。溫馨感人的家庭情誼，在正值叛逆期的女兒眼中，卻是束縛。勞工的社會問題延伸到家庭問題，社會造成的勞工在基本生活的困境，已深入到家人之間的疏離。面對麗琴的執著，她即將踏上父母走過的苦路，卻無能為力。麗琴又輾轉到酒吧當服務生，０八年，北京奧運盛大展開。同樣身為青年勞工的服務員們，目不轉睛盯著開幕式的轉播，強大國力造就的浩大，映在底層人民的眼中，那樣的繁華卻越顯空虛，格外諷刺。

不僅是張家的苦，萬千的苦勞眾生其實都在複製類似的命運。一趟春運的返鄉列車，載著懷抱不同心境的勞工。他想著要見已出世三個月的兒子、張氏家人想著該如何防止兒子步上姐姐的不歸路。思鄉的心情看似單純，乘客不僅期盼能早些返家，也希望總有一天能夠擺脫困苦的命運。但家那麼遠，未來如此渺茫，真正的歸途又將開往何處？才是《歸途列車》拋出最殘酷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