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香‧法國（II）：《賣百科全書的女人》

遲至2009年才在台灣上映的《賣百科全書的女人》，其實早在2000年就已經以大膽的尺度和對女性情慾的細膩描寫挑戰國際大銀幕，在法國國內獲得亞維農電影節最佳影片及杜維爾電影節最佳劇本等獎項，並獲邀參加坎城影展導演雙週。光是看到海報上被一隻巨大的黑手包覆的雪白女體，就不難猜出本片越界和激情程度。而在激情戲碼之外，本片真正探討的是追求情慾刺激所帶來的內心掙扎，以及『外遇』如何影響人生的各層面，衝擊同時身為妻子、女兒、母親，職業婦女等角色的女性。

35歲仍舊年輕貌美的職業婦女瑪莉(安妮‧寇森飾演)，是挨家挨戶銷售百科全書的業務員。憑著親切的笑容和敏銳的觀察力，她總是能在贏得顧客的心，是公司中數一數二的銷售高手。在一次偶然的拜訪中，瑪莉結識了虎背熊腰卻談吐斯文又帶著幾分禪意的美國黑人比爾(東尼‧陶德飾演)。也許是因為比爾的眼神透露出對一個法國女子的高度好奇，甚至帶著些許挑釁；自此之後，瑪莉竟開始情不自禁的回到比爾的住處，兩人展開追求肉體享樂的旅程。除了成功的事業外，瑪莉其實還擁有12年幸福的婚姻和一個兩歲的孩子，但這外人看來再美滿不過的人生現在卻深陷情慾的漩渦中。面對丈夫的愛和生第二胎的期望，為外遇秘密所苦的瑪莉於是更加的將比爾的住處視為逃避世俗牽絆的花園，直到某天比爾留下的吻痕再也無法被掩飾。

《賣》片是女導薇珍妮‧華岡(Virginie Wagon)的第一部劇情長片。在此之前華岡多半從事劇本創作和紀錄片的拍攝。儘管以外遇為主題的電影雖然履見不鮮，華岡仍巧妙的參入跨種族、異國戀曲等元素使的本片更加耐人尋味。全片以寫實、紀錄式的手法拍攝瑪莉的生活點滴，在幾乎沒有什麼配樂的情況下，觀影者有如默然的旁觀者，目不轉睛的逼視每個角色的一舉一動、內心的焦慮挫折及情感激盪。由安妮寇森飾演的瑪莉無非是全片的重心，不僅和比爾有精彩的對手戲，寇森也充分詮釋了一個外表內斂端莊但卻渴望奔放情慾的女子，過著安穩的生活，但卻總覺得少了什麼，一如華岡在訪談中所提及的平凡女人：「她並不特別出色，對生活小心翼翼 ，幾乎沒有什麼可以被責怪的部份，做著自己拿手的工作，過著美滿的家庭生活……可漸漸的，沒有任何徵兆，她脫離原來生活的常軌，變的不能自已，這個女人究竟為什麼會棄過去的信念，走上一條不安穩的道路？我想講這個故事，想要探索她的內心深處。」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平凡的切入點，讓本片在處理「外遇」這個議題上能發揮一些不同的觀點，像是對「出軌」動機的解釋。雖然美國人比爾無論是在外型或生活態度上都是絕佳的出軌對象，但是他和瑪莉的情感其實並不深刻，反而比較像是歡愉服務的提供者；觀眾也很難判斷究竟瑪莉是沈溺於比爾所提供的服務，還是沉溺於和比爾相處時那種跳脫現實的感受。而本片的精彩之處就在於徹底展現了這種家庭和出軌時空的對比。從空間上來看，回到狹小的家中瑪莉便是人妻、母親，和丈夫做愛的幾幕也被侷限在像是車內或特定的場景中，而和比爾相處時，她可以說英語、一絲不掛地在空曠的房子內外解放身心；從時間的觀點切入，相較於一心想趁著年輕生第二胎的丈夫，整天無所事事、不被工作或家庭所囿的比爾也象徵人生的另一種可能。諸如此類的安排都說明了「外遇」的動機在華岡心中是難以言喻的，並不是所有的激情都伴隨著轟轟烈烈的愛情，即使女人出軌也不代表家中的丈夫不是自己的真愛。隨著人的慾望不斷變動，很多事情可以最自然或最不自然的姿態發生。《賣》片所要表現的就是這種追尋慾望的刺激與掙扎，既非道德論述可歸納，亦無準確的動機可尋。

回歸現實，既然要追求愛慾，就當承擔選擇的後果。在探索女性的內心的同時，本片亦忠實表現出軌這個舉動對一個已婚婦女生活的衝擊，並以開放式的結局留給觀眾更多思考的空間。比較可惜的是，《賣》片在台灣上映的時間遠比法國晚了九年，這期間引進台灣的外語電影不乏對類似主題的描述及大膽的作風，由李安執導、備受矚目於一時的《色‧戒》更讓台灣觀眾們對情慾戲美學的認識更上了一樓。此時再回來看《賣》片，便少了幾分讓人耳目一新的感受。加上追求情慾自由跟開放式的結局，好像已經成為近來法國電影反好萊塢敘事手法的某種既定路線，對於已經吸收不少法國電影的人來說，這樣的觀影經驗可能真的有點像是在全民皆無線上網時代繼續逐戶賣百科全書，有其深意卻稍嫌復古了。

訪談引用網頁: 開眼電影網－－關於薇珍妮華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