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秘密旅行──《長假》

五月九日時逢母親節，【DVD Focus】希望以一部好片向全台灣偉大的母親們致敬。收錄在公視【人生劇展】「母親的故事系列」之中的《長假》是新銳導演鄭芬芬在拍攝首部長片《沉睡的青春》和去年廣受歡迎的《聽說》之間所拍攝的電視電影，這部賺人熱淚的影片在九十七年電視金鐘獎中拿下最佳「迷你劇集獎」，是這個系列之中絕對不能錯過的一部影片。

任勞任怨的媽媽玫瑰（萬芳飾演）被醫生告知不幸的消息，在她日以繼夜不眠不休地工作、持家之下，玫瑰瞞著家人治療的肝癌細胞因過度操勞已經轉移。但是有個嗜賭又好吃懶做的老公（澎恰恰飾演），又有一個念小學的兒子（汪政緯飾演），這怎麼教玫瑰放得下心。但是，面對死亡，玫瑰卻不願驚動家人和朋友，只向親友宣告自己即將要起程「去度假」，獨自面對人生的盡頭。而「死亡」與「度假」兩個意思相差十萬八千裡的詞兜在一起，產生的意義是豁達，也是諷刺。母親玫瑰為家人終日勞碌，唯一的度假日竟然是人生的末日，令人不勝唏噓，而扮演著全知旁觀者的觀眾們看在眼裡，也只能為被蒙在鼓裡的家人趕到著急不已。

這部電視電影真不簡單，我很佩服導演鄭芬芬在編劇上捕捉生活細節的功力，她不論在場景或對白設計上，皆展現她對日常生活極為細膩的觀察，也只有這樣的功力，才能以如此樸實的方式勾勒出母親的偉大。本片以清潔婦和中年攤販丈夫為主角，鏡頭並不刻意美化構圖，並且不停地在歐吉桑們聚賭的社區公園、主角的老舊平房、與老城狹窄巷弄之間穿梭，紀實般地展現出導演對於台北市邊緣市民草根生活的關懷，並呈現出老台北最樸實、真誠、不矯作的樣貌；而片中還穿插了一段野柳保安宮神明淨港的影像，拍攝風格和影片整體相較之下雖然稍顯突兀，但也仍是一段可貴的人文影像紀錄。除了利用影像建構起樸實的風格之外，對白在營造寫實氛圍上當然也舉足輕重，鄭芬芬在主角一家人的對話上下足功夫，除了利用一些生活趣事沖淡死亡帶來的沉重氣氛，角色之間的對話更因為許多小細節而有了生命，讓影片充滿日常生活的氣息。不過，野柳幾場戲的對白在相較之下，就有較多刻意的痕跡，不若前述家庭戲那般出色，是可惜之處，但仍然瑕不掩瑜。

當然，要撐起一個好的劇本，演員的投入更是功不可沒。澎恰恰是飾演丈夫榮宗的不二人選，雖說榮宗算是一個甘草角色，但我覺得他是為本片營造寫實氛圍的大功臣，澎恰恰自己曾在採訪中表示這是他近期用力最深的演出。我們在他身上可以看到許多父執輩傳統閩南男性的身影，澎恰恰在許多語調與表情上都表現出本省丈夫的特質，他的念白如同我們的親人在影片之中和我們鬥嘴、話家常。且因榮宗此角並無悲劇性、英雄性、滄桑等出眾的特質，因而使他更像普羅大眾。飾演兒子郭聰敏的小童星汪政緯表現也很精彩，汪政緯有多次電視劇演出經驗，參與不少偶像劇的拍攝，他在本片中要詮釋兒子聰敏由任性男孩蛻變為堅強男兒的心境轉換，演技純熟自然，還被女主角萬芳戲稱是「未來的奧斯卡影帝」。

而飾演女主角玫瑰的萬芳也表現不俗，她的演出最動人之處不在她的口條，而是萬芳演出時在許多動作之中展現的情感。彷彿在這些瞬間，在銀幕前的我變成了玫瑰的小孩，看到媽媽帶著兩眼重重的黑眼圈，從天橋的那一頭走到我的面前，蹲下來安慰我；或者是我們坐在大樹下，她將我抱在懷中，默默地在我背後哭泣；又或是看她留著淚，欣喜地吃下我煮的第一鍋飯。除此之外，在這新時代裡，玫瑰這個角色更是集台灣傳統女性的美德於一身。身為勞動階級婦女，玫瑰是這個社會裡承受最多生活壓力的一員，但她為人謙和，工作賣力，一肩擔起持家的重任，一邊管教不長進的丈夫，還得一邊煩惱小孩的學費；儘管如此，她樂天知命，把吃苦當作吃補，不停的為家人的付出。這樣的角色不禁讓我想起楊貴媚在《無言的山丘》中飾演的那位堅強寡婦阿柔，兩者之間有不少的共通處，而楊貴媚在《無言的山丘》之中也有非常精彩的演出。

在平凡的生活之中，一加一會什麼時候會大於二？當一位平凡的母親述說自己的人生故事時，她的能量，將趨近於無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