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幕前，英雄老而不衰：《經典老爺車》

一講到克林伊斯威特(Clint Eastwood)無論是誰都不禁要肅然起敬，他在影壇縱橫了半世紀之久，只要上網一查，他曾參與演出或製作的電影作品表長長一大串，滑鼠要往下拉好久才看得完。克林伊斯威特是位全方位的電影人，不但能導能演，甚至還能為電影譜曲，更能一展歌喉，簡直就是影壇奇蹟。現在克林伊斯威特雖已年近80歲高齡，電影作品無論是執導或演出仍一年一年的增加。最近，克導的最新電影作品《經典老爺車》剛出DVD不久，是另一部克林伊斯威特的影迷們不可不看的一部片，因為這是影迷最後一次能在電影中看見克林伊斯威特的身影。

《經典老爺車》描述一位剛喪妻的韓戰退伍老兵華特（Walt Kowalski）在一個密西根的老社區的獨居生活，這社區充斥著各種族裔，眼見就要變成美國移民的天下，華特變成社區中少見的美國白種人。華特看誰都不順眼，沒有什麼比這更糟糕：滿屋來悼念的親朋好友對華特而言並非誠心弔唁而是為了來吃培根；一同參加喪禮的兒孫從教會告別式就開始露出滿臉不耐煩的神情；而教會的神父在華特眼中，是「經過過度教育，喜愛握著迷信老太婆的手，對她們許諾永生的27歲處男」；至於充斥在華特社區的移民們，對大美國主義的華特來說更是討厭的眼中釘。所以華特的處境十分孤獨，當告別式結束，滿屋的人都離開之時，華特只剩下老黃金獵犬黛西和他一同守護空空的家。儘管門前插著一大面隨風飄揚的美國國旗，車庫裡也停著年輕時在福特生產線上親手裝配的經典老爺車(Gran Torino)，這些美國的象徵符號卻抵擋不住這些「外來」鄰居的進駐。

妻子去世之後的華特，本來以為他的生命就此為止，所有的輝煌與滄桑都早已離他遠去。華特此時只想好好繼續日復一日的整理家園，顧著那些隨他歷盡滄桑的物品，和狗兒度過孤獨卻怡然自得的晚年。但華特某天晚上抓到隔壁苗人小弟陶(Thao)前來偷車，在一次偶然的狀況中解救了陶的姊姊蘇(Sue)，漸漸的，也許一開始不是那麼甘願，華特被動的發現暮年的他在生命中可以有比「養老」更有意義的事情。

這樣的劇情有似曾相識嗎？我很喜歡《經典老爺車》中的一幕：克林伊斯威特手持長槍站在門廊，臉上是那第一百零一號的經典嚴肅表情，美國國旗就在身後飄揚。這一幕總是讓我想到克林伊斯威特的西部電影，他是Man with No Name，大多時候獨來獨往，個性瀟灑沉著，好似不近人情，但偶爾見到不平不義之事，總會忍不住拔刀相助。我所想到的是好久以前的西部片，時至今日，Man with No Name曾幾何時離去以往浪居的西部荒原，換成固守可以遮風避雨的家，漂泊的男子如今成為了顧家男人。然而，即使昔日的荒野鏢客成為現在的居家男子，克林伊斯威特在螢幕上所呈現的角色並沒有那麼大的改變，甚至，我們也許可以大膽的說，現今的角色其實是以前的延伸。換句話說，年輕的英雄現在老了，但卻老而不衰，反倒多了一層滄桑，歷練中帶著些許無奈，跟其他年輕的角色比起來更多了一分智慧。年輕的荒野鏢客見到不平會毫不留情的開槍擺平壞蛋，但在《殺無赦》中我們看到他有些猶豫，他並非膽怯，只是因為歲月讓他對生命有不同的看法。而在《經典老爺車》中，我們發現華特拒絕以暴制暴，韓戰退伍軍人的背景讓他了解死亡的可怕。

在華特家中，過往歲月依稀可見：收藏在地下室箱子中的勳章、不斷親手打蠟而依然如新的老車、還有那一整倉庫裡用五十年歲月慢慢累積的修繕工具，這些物品若只供憑弔而非善加利用，其存在價值只會漸漸隨風而逝，年老的荒野槍俠也是如此。但他正如同電影中雖然老但卻吸引眾人目光的經典老爺車──即使美國車市早已不再是福特的天下，在國際各大廠牌跟日新月異的車種之中，精心保養的老爺車卻絲毫不減昔日風光－－這就是由克林伊斯威特演出的華特之具體象徵，只是正如同老爺車被交給苗族男孩陶一樣，克林伊斯威特的演藝生涯也該交棒給新的演員，自己則退居幕後，扮演指導的角色。電影結束時，陶開著華特的經典老爺車傍著海開在公路上，此時音樂響起，是克林伊斯威特唱著自己寫的同名歌曲Gran Torino，他沙啞的聲音幽幽的緩慢唱著

“So tenderly your story is nothing more than what you see,


or what you've done, or will become,


standing strong do you belong in your skin just wondering.


Gentle now the tender breeze blows,


whispers through my Gran Torino,


whistling another tired song.


Engine humms and bitter dreams grow,


heart locked in a Gran Torino,


it beats a lonely rhythm all night long.”

這歌詞不僅僅是影片中華特的心聲，我想，也同時是克林伊斯威特的吧！很詩意的，《經典老爺車》結束了，觀眾看著開往遠方的老車，情緒此時才開始慢慢醞釀發酵，淚不自覺的就在眼眶打轉，因為失去的，不只是華特原本緊緊抱著不放的時代，更是一代演員克林伊斯威克在影壇上即使老了仍永遠剽悍卻又孤獨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