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最後的救贖：《愛之剝脫》

在今年的高雄電影節前，園子溫對我只是個曾在國際影展得獎名單上看過的名字，雖然台灣先前的影展選映過他的作品，常忽略日本電影的我，還是有眼不識泰山地跳過。直到讓我十分驚豔的《奇異馬戲團》 （Strange Circus, 2005） ，我才恍然自己一直忽視了一位與眾不同的高手，原身為詩人的園子溫，掌握影片節奏及營造影像氛圍的功力，可說是「寫而優則影」之中 的佼佼者。

年幼喪母而本性純樸的青少年悠（西島隆弘飾）不敵命運的捉弄，身為神父的父親 （渡部篤郎飾），因被女人拋棄而變得憤世嫉俗，討好父親的唯一方式，竟是不停地做壞事來懺悔，卻也引導他遇見人生中的真命天女洋子（満島光飾），可惜陰錯陽差的邂逅讓他有愛難言，而他們的人生其實早已在暗中被操控著，面臨家庭和愛情崩解的危機，迫使悠採取極端手段，決心討回自己被剝奪的一切。

《愛之剝脫》（Love Exposure）肯定是園子溫自1985年從影26年來、最具野心的作品。它其實很有仿效昆丁塔倫提諾（Quentin Tarantino）的意味，包括章節分段、不同角色觀點的敘事，和誇張的黑色幽默，都和《黑色追緝令》（Pulp Fiction, 1994）相當類似，而變態血腥的殺戮場面，也像是承襲《追殺比爾》 （Kill Bill: Vol. 1, 2003） ，當然還有音樂和影像的精準結合。《愛是一條狗》 （Amores Perros, 2000） 可稱為墨西哥版的《黑》，《愛之剝脫》則可說是日本版的《黑》加《追》。

飾演悠與洋子的西島隆弘和満島光兩位新演員，無庸置疑地是造就本片優秀成績的關鍵，尤其是長鏡頭中的大量獨白，使園子溫「虐待演員」的高難度演出更顯出色，足見園導演發掘並培養新人的長才。《愛之剝脫》在長達將近四小時的篇幅中，除了不令人感到冗長的鮮明劇情和節奏，還讓觀眾看見園子溫無邊無際的膽識和想像力，別人作品中可能會被視為毫無新意的劇情安排，在他的手中反倒變成最意想不到的高潮轉捩點。

園子溫在《愛之剝脫》中再度諷刺日本社會中的極度性壓抑，以及反倒顯得詭異地正常的性變態和性別倒錯，同樣被極度壓抑的愛，也反而因被脅迫到忍無可忍的極限，才終得被爆發般地表露出來；他同時也肆無忌憚地撻伐宗教，從可以變得恐怖地嚴厲 的基督教，到蠱惑人心、假宗教之名營利的邪教，很明顯地看出園子溫不但可能是個無神論者、更是反宗教者的立場。但他並非全然毫無信仰，從本片片名就揭示了 他其實是個愛的信徒，片中他亦屢次引用聖經中愛的箴言，在他荒誕無稽的寓言中，人類世界即使再如何無藥可救地病態，還有愛是最後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