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麗葉的台版人生

今年金馬影展的開幕片《茱麗葉》還未上映就已經造成轟動。除了片名取得響亮之外，美女徐若瑄的加持以及東京影展中國代表團的鬧劇也讓許多觀眾對這部片印象深刻。《茱麗葉》由台灣三大實力派導演侯季然、沈可尚、以及陳玉勳執導的三段短片組成，講述在不同時空背景下女性與愛情這個恆久遠的命題。雖然三部短片都以莎士比亞著名的浪漫愛情劇《羅密歐與茱麗葉》作為出發點，並聚焦在這齣名劇女主角「茱麗葉」的身上，但是各個導演對這個女性角色在台灣時空下的演繹都截然不同。

第一部短片〈該死的茱麗葉〉時空背景安排在1970年代戒嚴時期。徐若瑄飾演印刷廠老闆的跛腳肢障女兒，對年輕有抱負、搞學生運動的大學生羅偉一見鍾情。但是印刷廠老闆只看得見女兒與羅偉之間，學識、身份、以及外在身體的不同，一心想將女兒許配給他「配得上」的對象──另一位印刷廠內的肢障工人。導演侯季然十分強調影像的視覺感，每一景都表現完美的視覺張力，色彩對比強烈。其中一幕徐若瑄塗上深色口紅以顯出對羅偉的暗戀之情，他唇上深紅色的寇丹與雙頰蒼白的神色似乎可與張愛玲的色彩美學媲美。徐徐溫溫的節奏感刻畫出扭捏不安的愛情與屬於那個年代的小情小愛，時間倒置交錯的情節安排也很後現代。而結尾突然的轉折可說是令人耳目一新，重塑了一個十分有心機的茱麗葉。

〈兩個茱麗葉〉由以拍攝紀錄片成名的沈可尚導演執導。由以本片得到本屆金馬獎最佳新演員的李千娜飾演一人分飾兩位為情所困的女子。稍為複雜的兩條劇情線很深入地探討莎翁筆下茱麗葉的另一個人生出路。歌舞團千金茱莉與布袋戲少東小羅的對立身分，是三部片中最接近莎翁原著的角色配置。攝影機以近距離特寫兩人側臉卿卿我我一幕十分美麗，讓人為之動容。小羅不敢說出的愛和他是身為布袋戲操偶師的身分配合得恰恰好，而茱莉的熱情與他歌舞團小姐的身分也很搭。小羅所有的肢體語言只能透過布偶來表達，而茱莉則一心盼望著小羅鼓起勇氣突破兩人身份的限制，狠狠愛。

而在暌違了十六年之後，陳玉勳導演帶來了令人耳目一新的作品：〈還有一個茱麗葉〉。陳導早期以《熱帶魚》、《愛情來了》成名，但真正奠定陳玉勳喜劇天王身份的，其實是近期家喻戶曉的「孟姜女喉糖廣告」。〈還有一個茱麗葉〉有著強烈的廣告影像語言。綜藝天王康康飾演男同志「朱立業」，意外的幫忙演出塑身衣廣告而認識他的新「羅密歐」。

三部片其實皆算是小品，可能礙於短片的篇幅限制，鋪陳稍嫌不足，情節架構似乎也有點空洞，若是拆成三部片也許能有更大的發揮空間。〈該死的茱麗葉〉藉著印刷廠的老舊機具，排版印刷的復古情懷，以及大學生對社會改革的熱血理想，輕易的塑造出1970年代的懷舊氛圍。〈兩個茱麗葉〉中強調女性走出熱愛傷痕的理念，藉由茱麗葉的前世今生看到愛情的出路。〈還有一個茱麗葉〉是一個令人比較訝異的組合。陳玉勳導演的戲謔風格呼之欲出。整場觀眾笑到尾。朱立業這個諧音的名字蘊含了中國異性戀父權社會對於男性角色的傳統道德期許，使得這個角色不僅推翻莎翁筆下嬌美的角色形象，更完完全全地顛覆了新名字背後的傳統意識；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步入中年、微微發福的男同志。但是在搞笑之餘，對同志議題似乎少了更進一步的著墨。穿著緊身衣的微胖男性有著近似怪叔叔的搞笑功力，劇中男男戀亦有其令人感動之處。但是，搏君一笑之後，是不是也被當成廣告商品一樣，缺乏某種恆久遠的價值？

但令人費解的地方在於三部短片的共同核心，也就是莎翁筆下的茱麗葉。既然這三部短片都以這名女子為他們作品的靈感來源，這些短片中的女角色若能在角色設定與行動上和原著之間有更多的指涉，則應該能更切合題《茱麗葉》這個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