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鏡頭寫的寓言故事──《血濺艷陽天》
編按: 距離台北電影節結束已剩下不到一週,不知有共襄盛舉的讀者們是否仍感到意猶未盡呢,【焦點影評】在將【DVD Focus】與【院線影評】合併之後,繼續針對這次的巴西專題為各位介紹台灣市面可得的巴西影片,本期我們要談的是《中央車站》導演華特‧沙勒斯的另一部作品--《血濺艷陽天》。
為電影的好壞下定義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畢竟人各有所好,喜歡的拍攝風格或故事種類皆不同,加上觀影時的種種外在因素也往往牽動著我們批判影片的標準和當下受感動的程度,真的要打分數的話,恐怕每個愛影人士都有一套自己的評分哲學,眾說紛紜。不過,有一件可以肯定的事就是大部分的觀眾們應該都不喜歡智商被低估。好的電影會用畫面講故事、訴說情感,而不是靠台詞把再明顯不過的事情或劇情發展的前因後果鉅細靡遺的解釋給觀眾聽。由巴西知名導演華特‧沙勒斯(Walter Salles)所執導的《血濺艷陽天》就是這樣一部會說故事的影片。即便這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故事,但是透過對自然景觀的掌握及對演員神情的捕捉,這個故事頓時有了濃烈的色彩和情感。就像是和觀眾培養了某種不言而喻的默契,本片很直接地用畫面呈現一個宛如寓言般的世界,從一開始便讓人目不轉睛。
故事發生在1910年的巴西。在太陽的後面、炙熱荒蕪的大地上,世仇為了土地和榮譽,永無止境的戕沙彼此。由於這樣世代相傳的仇恨,佈雷維斯家族凋零的只剩下一家四口,年僅二十的東尼(Rodrigo Santoro飾演)被迫要為哥哥抱仇,即便他知道血債血還的代價就是讓殺戮無限循環下去。雖然東尼對於奪人性命感到驚慌又害怕,但在父親的威權之下還是不得不親手殺了弒兄仇人,並等待對方家族日後的復仇。在兩家停戰守喪的一個月內,東尼兄弟認識了流浪藝人塞魯絲提諾(Luiz Carlos Vasconcelos飾演)和克萊拉(Flavia Marco Antonio飾演)。美麗大方又多才多藝的克萊拉為終日不斷勞動、被死亡陰影所籠罩的兄弟二人帶來了罕見的歡笑及許多新奇的想像。自知時日不多的東尼初嘗愛情的滋味,對生命中不必要的暴力感到更加困惑無奈,卻沒有離開的決心。
《血》片改編自阿爾巴尼亞作家伊斯梅爾‧卡達雷1978年出版的小說《破碎的四月》(Broken April),原著的場景是在巴爾幹半島,先前已經被翻拍成電影兩次。有趣的是,這個2001年南美版的《血濺艷陽天》卻被卡德雷本人說成是最終於原著的版本,即便故事發生的地理位置和諸多元素皆與原著不同。沙勒斯一方面致力於呈現一如童話故事的質感,用穹蒼地景中鮮明的顏色對比表現出男主角東尼一家人被遺棄在世界盡頭的感受;另外一方面則著重於描繪人物工作時的辛勞神情,深入刻劃無止盡的勞動和暴力循環的可怕,更襯托出『想像力』對年輕生命的重要性。在《血》片中,『想像力』無疑是逃脫這種惡性循環的關鍵。飾演小弟弟帕可的Ravi Ramos便對這點有不少動人的詮釋,他的表演也成為本片最精彩的部份之一。在收下克萊拉所贈的童話書後,不識字的帕可根據書中的插圖發揮想像力,開始在工作的空檔唱作俱佳地演出自己編的故事,使的原本一成不變地生活有了樂趣。童話書在這裡也代表了人們對外來事物的想像;帕可的父母一見到流浪藝人便將他們視為具有威脅性的他者,把書本看作無用之物,然而這些外來的人事物其實可以幫助人們開拓視野、卸下肩上的枷鎖。對美好事物的『想像』在本片中並非真實的相對面,反而是讓人看清事實的另一個窗口,協助受困的兄弟二人探索生命中其他的可能。
當然,除了對童話和愛情的刻劃外,《血》片也一如沙勒斯的其他作品(如《中央車站》、《革命前夕的摩托車日記》)帶有其對社會的批判性。對暴力的控訴無非是本片的主軸,但一家人在蔗糖廠跟牲畜一起辛苦揮汗的畫面同時也訴說了在故事背後有巨大無形的社經因素,造成了人們為奪土地而結仇、禍延子孫的不幸。片中不只一次將人的處境比喻成不斷被鞭打、繞圈子推動機器的牛隻;在人們工作時運用臉部和機器的特寫交替所製造出的壓迫感,和劇中人身處的曠野形成對比。帕可的一句『我們就像牛一樣』道盡了年輕生命背負仇恨枷鎖的沈重,也點破了勞動者被剝削,即使身在開闊的自然環境中卻只能在原地繞圈子,哪兒都去不了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