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裎相見的慾望空間—《愛上壞女孩》

近年來，在法國影壇吹起一股青少年電影風潮，不但票房屢傳捷報，還一舉將幾位專拍青少年題材的導演推上法國影壇明日之星，在這些作品中，最受矚目的首推突尼西亞裔的法籍導演阿布德拉提夫․柯奇許（Abdellatif KECHICHE）。

回歸法國電影傳統的唇槍舌劍

他的作品《都是伏爾泰的錯》（La Faute à Voltaire,2000）、《愛情躲貓貓》(L'Esquive,2004) 與《種子跟鯔魚》(La Graine et le Mulet,2007)，都著重於重現法國電影裡，「語言」乃不可或缺的主角此一傳統，語言更成為不同的世代、不同的族群，為了捍衛他們的生存權、文化形態與政治勢力而奮戰不懈，不同的社會階級間爭取權力的競技場。

儘管阿布德拉提夫․柯奇許的電影如此饒舌，仍不免有辭窮技絕的時刻，在《種子跟鯔魚》片中，身為移民第二代的少女麗姆 (Rym)，為了在地主國裡求存，拯救父親的榮譽與整個族群，運用智慧與膽識，以一場長達十多分鐘的中東肚皮舞反敗為勝，古老中東文化的魅力擊敗了法國民族的傲慢，在麗姆不間歇的肢體語言攻勢下，高盧人徹底被征服！青春少女身體的魅惑力，不言自明！

以身體語言與眼神來傳情達意

而法國新銳導演瑟琳‧席安瑪 (Céline Sciamma)的第一部作品《愛上壞女孩》(Naissance des Pieuvres,2007)，更將少女的體態美推向極致，透過精準的取鏡與流暢的攝影機運動，將少女的各種姿態，表現得宛若一幅幅安格爾的土耳其浴女畫般婀娜多姿。然而，《愛上壞女孩》的脫俗魅力不僅於歌頌少女魅力，它也是一部懂得運用眼神的流轉來傳情達意，表現各式各樣複雜的人間情緒的佳作。

比如這洗三溫暖，忽冷忽熱的初戀滋味，充份反映於少女患得患失的眼神裡，只見兩位情竇初開的十五歲少女──瑪莉與安娜，目光一會兒悵然若失，有如深不見底的湖水，一會兒又宛若晨光般明媚動人，將複雜的青春期蛻變到成人這段時期，內心五味雜陳的情緒，娓娓道來，有若一首高低起伏的詠嘆曲。

雖說少女情懷總是詩，但是在詩意的情感裡，不安、殘酷與暴力的陰影，卻伴隨著成人世界的逼近而若隱若現。如身為萬人迷的水上芭蕾舞少女芙麗安娜，徘徊在青春的純真無瑕與成人的矯揉造作間遲疑不決，卻在初夜儀式過後，成了一匹脫繮野馬！而暗戀她到無法自拔的瑪莉，此時，反倒成了她可有可無的伴遊。

不發一言的冷笑話

對於愛情滋味的剖析，瑟琳‧席安瑪也發揮她過人一等的「冷笑話」功力。如影隨形的護花使者瑪莉，偷取芙麗安娜家的垃圾以獲得愛人的蛛絲馬跡當做紀念，當她發現垃圾堆中，有一只蘋果核時，卻將它當成山珍美味般地給吞進肚內，儘管她的表情告訴我們：這只爛蘋果的滋味實在令人難以下咽！

又如安娜在空無一人的大眾浴池更衣室內赤身露體，卻被自己心儀的男孩撞見，當下的模樣，從尷尬、渴慾，到眼見男孩逃之夭夭以後，楞在原地的挫折感！其間，不發一言，導演僅以幾個鏡頭，就簡潔有力地將少女的心情流轉，表現得層次分明。

裸裎相見的慾望空間

《愛上壞女孩》中的空間──游泳池、更衣室、交誼場所、交通工具與少女的房間，無一處不是揭露少女的身體慾望以及情感秘密的場所，她們在此恣意地賣弄風情，互相慰藉，而在現實世界裡，她們卻要武裝成小戰士，捍衛自己的貞操。

也就是這「想要卻又不敢要」，瑟琳‧席安瑪大膽但不粗俗、細膩卻不流於瑣碎地表現出懷春少女的尷尬處境：對於性的恐懼，道德的壓抑與幽微的慾望互相纏鬥，乃至慾望無處可發洩的鬱悶。《愛上壞女孩》做為27歲女性於影壇初試聲啼之作，讓觀者留下永難磨滅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