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R AWAY, SO CLOSE!──《變形金剛》的狂喜與孤單
不准運作邏輯、不准嘲笑正邪對立的老梗、不准猜測劇情、不准質疑人類的高貴情操,只需要尖叫。沒錯,尖叫,很難不尖叫,當你眼見再平凡不過的二手車像快轉的魔術方塊卡拉拉疊成一隻頂天立地的拉風巨型機器人,不只是全場的男孩為之瘋狂,連我都在電影院的椅子上拍大腿歡呼。
在他之前,我們的記憶裡已經有好幾隻他的朋友:打敗雙面人殺光怪獸的無敵鐵金剛,庵野秀明帶給我們、背負著死生哀愁的EVA,《二十世紀少年》裡血腥除夕夜的恐怖機器人。人類創造它們,繼續介入這個我們基本上已經無能為力的世界。但這次我們沒有選擇,是他們要介入我們。無能為力仍在,只是這些超機械生命體(請注意,他們不是AI,也不需要我們分給他們母愛。)順道來交了個新朋友,我們還有可愛之處,他們賞臉多分我們一些顧慮,這樣的宇宙族類關係成為不那麼相互牽絆的俄羅斯輪盤,事實上更宿命、也更貼近現實。
「變形」是一種「擁有不為人知的祕密」的期待,這個祕密正是與人為敵的權力,時機成熟,可以你死我活;「變形」是一場秀,把存活的策略赤裸裸攤出一個過程來看,忽而為音響、忽而為戰鬥機器、可認為自己為音響、可認為自己為戰鬥機器,在生存裡沒什麼非如此不可,一切是為活。若我們為此興奮,那只證明變形金剛確實是我們一廂情願的想像投射。
自己掌控自己的超機械生命體、變形金剛、絕對只存在於我們的想像。正因為如此我們才與他親近。他會猴急、會不捨、會為大愛犧牲,在我們與他們作朋友的時候他是我們腦內飛天遁地的殘影,他那麼強,又是我們的朋友,我們創造一個如此外於我們的力量給我們自己殖民、注嗎啡。以童年記憶裡的日本鐵金剛勾動美式智慧機械生物體的接續形象,雙重殖民的鄉愁為我們打底。我們那麼微小、他那麼強,他那麼強、還需要我們幫忙。我們就入戲地狂喜。
電影開始沒多久,麥可貝安排了一個機器人電影的經典畫面:第一次在地球變回原形的破跑車大黃蜂,在黑夜的廢棄停車場,斜斜站著、遠遠打開胸口,朝天空射出一道光。他們從我們心裡爬出來、華麗地變形、在最終戰役之前,孤單地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