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飛的鋼琴少年》-他的天才最終滿足了我們

107
2007-05-17

小時候所看的童話裡,被囚禁被覬覦的,總是一群高貴或美麗,聰穎獨特的人們。溫和善良的白雪公主、將長髮垂至塔底的姑娘,或是會被瞎眼巫婆捏捏手指,估算著肉長了多少的小孩也是冰雪聰明。我以這些人物的形象填塞了對自己未來的衡量,與對美滿結局的期待。



有人說,成長是幻滅的開始,我亦以「紅顏薄命」或童言無忌地傳說醫生壽命較短而暗自無聊慶幸。老子所言「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活」(勇於表現剛強的人,則不得其死 ; 勇於表現柔弱的人,則能保其身。)謂「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凡是堅強的,都是屬於死亡的一類 ; 凡是柔弱的,都是屬於生存的一類。)既然強出頭與出類拔萃者難保其生,那無名小卒默默活著倒也不改其樂。雖不如愛因斯坦與愛迪生,但也各有自身的存在價值吧!終於,見到來自瑞士的《想飛的鋼琴少年》,我才發覺關於天才的故事,吸引力依然不墜,充滿魅力的帶領觀眾至凡人無法見得的境地。



正如真正與完全的自由是難以想像的,每個人程度不同種類有異地活在各式限度/限制之中,在有意將人人一致化的現代社會裡,也許「想飛」是很多個體的夢想(《青春電幻物語》裡好像這麼說過)。本片中的模範家庭有著具發明才情的爸爸,和嚴格卻也迷人的母親,鋼琴少年維特在展現異於常人的天份之同時,他們得為如何開發此等資源而擔憂。相對於早讀的資優小大人,爺爺是擁有暇餘的木匠老頑童,他倆人一個用手指彈琴,另一個用手做木工。如果作為興趣,兩人都能各自悠遊其中,但若加上過度期待的枷鎖,便是維特母親緊張萬分地要他放下鋸子以免受傷,她對維特的爺爺喊「你瘋了嗎」--如果天才與瘋子只有一線之 --他們的確是靠得很近。維特的秘密只有爺爺知道,亡者的遺書也必要孩子轉達。兩個個體的年齡、財產與智慧不同,明擺著的是無法相加除二而均分的事實。做飛行員是爺爺的夢想,維特追求的則是心靈與發展上的自由。在表明了自己連做飛行員也不想(「只想做另一個人,一個普通人」)後,某天他駕駛飛機,並被導演以與爺爺相同的鏡位處理,作為維特獲得自由的隱喻和代換。



電影裡的爸爸,發明叫做「蝙蝠耳」與「貓耳」的美觀助聽器,還有一套能看得又遠又犀利的望遠鏡,卻不能在乎兒子也有那般纖細的心靈。神似湯姆克魯斯的維特,5歲時穿著聖修伯里的小王子印花衣服,12歲套上的則是印有斗大「Gray Boy」的套頭衣。從純真敏感到老練多謀,好似5歲時尚在詢問的「荒謬是什麼意思」,到12歲時便能輕易掌握的言詞。許多人盼而不得的天份,他以飛 翔與墜落宣告自己不要期待所形成的負擔,想來真正的聰明人應會去爭取自由,即使手段得令旁人看不出來,失望的父親母親難過得淚潸潸。



“身體是一個場所”,是歷史環境聯繫的一部分,自由必須從這種歷史環境中在付出一定代價之後獲得。-Elizabeth Wright



當學校教育、適齡學習的標竿已是社會將人們一致化的手段之一時,理性被無限上綱而瘋子與精神病患被帶到療養院,我們身邊剩下的異於常人者,還有無生產力的(快被社會丟到一邊的)與俱高度生產力的(天才!)。人們嫉羨天才無以度量的內在寶藏,欲將他(們)成為人類新的禁臠,好似本片中的某人隱晦的暗示天才應負擔比常人更多的社會責任。而作為一切場所的身體,便是所有表達與反抗藉以顯現之處。當維特的母親發現他竟因從二樓墜落而智力與天才銳減時,心物二元的難題多麼現實,多麼令她痛苦呀!我們既不忍見天才少年受到刻苦鞭策以渡過慘綠青春,卻又同時笑看維特神乎其技出沒於商場,與他在家庭中的偽裝。維特爸爸的上司是一對平凡父子,那樣的故事難以令人提起興趣 ; 維特的初戀對象被(導演)設計為一個多出他10歲的女孩,這倒也不令人意外,生理的成熟與智能、外表本就不成一定比例(又一個心物二元的問題)。然而,在維特小大人式的西裝脫下與穿上之間,其中發生的故事彷彿喜劇或夢境,他畢竟走上眾星拱月般令人欽羨的路子,終究,他的天才滿足了觀眾的一切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