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級寓言兩樣情:【連鎖信】與【回路】的東西生存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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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9-28

「一天,不著痕跡地,就這樣開始了。」



日本導演黑澤清(Kiyoshi Kurosawa)的【回路(Kairo)】是我的心頭愛。第一次看這部片的時候老實說我睡了好幾次,但是整部片看完我竟然從深處湧出大大的驚嘆:天哪,還有這樣的電影。抱著這樣的心情,我去看了【連鎖信(Pulse)】,由【驚聲尖叫(Scream)】導演Jim Sonzero執導的好萊塢改編版本。看得出來他是真心喜愛原著,許多場景與情節幾乎沒有更動,連節奏也差不多緩慢。我沒有睡著,因為在我腦子裡一直同時放映著【回路】。



結論是:「這個故事被說開了。」。



故事從離奇的死亡開始,死亡像病毒一般傳染給身旁的人,透過日常數以萬計的轉寄信、網際網路、手機電纜,被意外開啟的陰間頻率傳播在倚賴科技產物的大城市中,那些惡靈逐步侵蝕人們擁有(而他們失去)的身體,終於造成不可挽回的大災難。Jim Sonzero將【回路】裡幾乎是語焉不詳的部份全部用白話文重寫了一遍:因空間不足而溢出來的亡魂成了窮凶惡極的鬼怪,隱喻色彩濃厚的紅膠帶解釋為因波長而可阻擋鬼怪的方法,人物線更簡潔,場所也更集中,順勢等待的宿命觀演變成追根究底力挽狂瀾的英雄主義。



讓我們回頭看看【回路】裡,由小雪飾演的研究員在意識到人們漸漸消失,公寓僅剩她一人時,歇斯底里過後,絕望地說起她最害怕一個人,與其孤獨地一個人活在世上,還不如想像死去的世界,「但當我一想到,死後也可能是獨自一人,那就維持現狀好了,直到永遠。」「就是這樣才變成那些鬼魂的吧。」,那些入侵人類生活的魂魄,並非來取走人類性命的,它們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反而使人類永生,讓人孤寂地封閉在孤獨裡。在這則寓言裡,人即是鬼,人間亦是地獄,相當程度地反應出日本一脈相承的怪談傳統;而在【連鎖信】的設定裡,那些侵佔的「它者」與人類本身,是二元對立的系統,不是它死便是我亡。失去與擁有、攻擊與受傷,全都是清楚的、善惡的世界;從時空邏輯來看,【連鎖信】的人鬼界限壁壘分明,時間也呈現線性的持續性,而晦澀的【回路】卻製造了一個「持續」與「變動」皆模糊不清,所謂的「意義」也下落不明的立體象限。兩部電影意欲描述與批判的,是同一個疏離時代底下人類面臨的困境,卻因著哲學立論的相異,展現出大相逕庭的風貌與走向。



有趣的是,無論是【連鎖信】或是【回路】,最後獨挑大樑,還可以做片尾獨白的,都是女性,或許在這個高度資本化的世界裡,真正能滲透那無聲卻巨大的妖魔,還可以帶給人無限安慰的,也是女性吧。「現在,和最後的朋友在一起,我感到很快樂。」,這同一份寓言的兩個版本,一則是詩,一則是劇,一則曖昧不清,一則把話說盡。其實無所謂好壞,只是模範地為了東西方「之所以生存」、以及「如何繼續生存」的大哉問,同時詮釋了各自的語境與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