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週DVD精選影評】空屋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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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9-04

「It's hard to tell that the world we live in is either a reality or a dream.」

(很難說清楚,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到底是真實的還是夢境?)

我的一個筆友,住在亞特蘭大28歲的非裔美國女生,在她第一次寫給我的信裡,提到了這部電影《3-iron》,那時很好奇是怎麼樣的一部影片、什麼樣的故事,能夠跨越種族、語言的藩籬,從亞洲韓國傳遞到北美洲的亞特蘭大,能讓文化背景如此不同的人感動?直到實際看了這部影片,我當下這麼想著:一部好電影是真的不需要語言來畫蛇添足的呢!

在《空屋情人》裡,泰秀(李賢均 飾)活在人們生活的陰影裡,悠遊在人們離去後的空間中,充滿感情的分享每個空屋主人的生活點滴,他翻看相簿、灑掃屋院、洗滌衣物,悠然自得地煮菜造飯,享受生活,然後過不留痕地離開。所帶走的只有幾張數位相機裡的紀念照片,所留下的是,一些小小的頑皮或驚喜。他是永遠活在與現實世界平行的另一個夢境中的精靈。

直到泰秀不小心走進仙燁(李升燕 飾)的現實裡,他看到她所身處現實中的醜惡,於是在這座富麗堂皇的大屋裡,夢境與現實交會了。他用手中的三號鐵桿重重地敲在仙燁現實中的惡夢身上,並邀請她進入自己的夢境世界。不發一語的,兩人就這麼靜默默地分享著一個又一個夢境裡那寧靜的美好。也幸好沒有言語,否則夢境就不再是那麼純粹的夢境了。

《空屋情人》就是這麼一部從頭到尾男女主角總加起來只有兩聲感嘆詞外加一句「我愛你」的電影。問導演為什麼作這樣的處理?金基德說他不懂外語,但是在參加許多國際影展時,也能看得津津有味。「用純粹的影像說故事」這是需要對電影敘事的元素有很高的掌握,充分了解電影本質才能達到的創作手法!在這樣形式的作品裡,可以隱約看到侯孝賢、蔡明亮甚至塔可夫斯基的痕跡。但有趣的是,即便是同樣不發一語的影片,相較之蔡明亮的寂寞與悲哀,金基德創造出的無言世界裡,卻滿溢著溫情。

泰秀活在自己的世界,有些天真,但並不冷漠,他愛上了仙燁,愛上這個同他一樣,不發一語的女人。並不是灑狗血式的一見鍾情,導演用幾場戲讓他們的默契昇華為更深的感情:泰秀喜歡修理損壞的事物,音響、鐘、玩具壞了,他總是立刻拿出工具把他們修好。仙燁深深看著泰秀認真修理的表情,下了決心似地拿了一把剪刀給泰秀,要他幫忙" 修剪" 她。這個象徵式的動作,把仙燁對泰秀由好奇轉為信賴的情緒轉變表露了出來。

而另一場戲,導演作得巧妙:泰秀喜歡把高爾夫球綁在鐵絲上作揮桿練習打發時間,那天深夜,隨著一記猛力的揮桿,高爾夫球從鐵絲的束縛中解套,猛地砸進路過車輛裡的女子,當場血流不止。泰秀被嚇到了,他的無心之過卻成了別人的飛來橫禍,這與他從來沒見到自己惡作劇的結果,總是一派天真悠遊在自己的夢境世界不同,他被狠狠拉進、被逼著直視:現實。他哭泣、他顫抖,於是我們觀眾感受到,他還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哪!在私闖民宅的印象與驚嚇而出的淚水之間,出現了一條夾縫,夾縫中的我們要怎麼認同這個角色?壞人也是人,更何況是這樣一個天真的孩子?此時,仙燁走了過來,摟住泰秀,像是哄孩子一般。哭吧!這事是無可奈何的呀...。

什麼是現實?現實是一個充滿著殘酷的地方。什麼是夢境?夢境存在於現實的背後,滿載著你在現實中渴望而不可得的人事物。影片末了的字幕上寫著「It's hard to tell that the world we live in is either a reality or a dream.」(很難說清楚,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到底是真實的還是夢境?)。我倒寧願將這句暮鼓晨鐘的話解讀為「如果你能選擇,你希望生活的世界是真實還是夢境?」。雖然影片中揭示的是現實與夢境總混雜在一起,難以分界,電影中那宛如精靈般化有為無、貫通虛實之界的能力,畢竟只是幻想罷。可我還存希望,在我所看不到的背後,有個頑皮的精靈,用純真善良的眼睛,默默地在關照這個殘酷世界。

有生命力的電影,不需要用話語來傳遞訊息;而真實的感情,也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