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週DVD精選影評】靈異緣未了

十年的時間，可以忘掉多少事情？你還記得，十年前的自己，住在那裡？在做些什麼？和誰在一起？那時讓你哭、讓你笑的，都是些什麼人事物？

慢慢想，別急，閉上眼睛...從一片寧靜無波的湛藍湖面，望下看，無波的水，不見底的藍...會有一種懷念的感覺，悄悄浮上來，所引起的波瀾不大，卻也餘波盪漾，久久不息...還是寧靜的，只是在原本平滑如鏡的水面，有個淺淺浮起卻不願再下沉的記憶。是一種懷念的氛圍吧？你覺得是哀傷、愉悅、還是無感？對我來說，是一種揮之不去的空氣，充塞在記憶、身體和情緒之間，那是無法挽回的悲哀...過去已成為過去，想起，又能如何？

《BIRTH》這部影片裡，就充塞著這樣一種濃郁的、無所不在的悲傷。在Sean死了十年之後，Anna終於答應了Joseph的求婚，準備再婚，這時卻出現了一個自稱是Sean的十歲小男孩，告訴Anna不要嫁給Joseph...，十歲的Sean帶著狂熱而具侵略性的愛，讓Anna看似平靜，將要迎接新生活的心湖，再度掀起波濤。

當影片到最後，謎底解開了，男孩回到自己的生活，Anna也與Joseph結婚了...但是我們還是不知道，十歲的Sean和十年前死去的Sean之間，有著什麼樣的關聯？是什麼讓一個十歲小男孩會有這樣濃烈的愛？或許你覺得，這純粹是一個小男孩的精神幻想作祟；又也許有人會說，Sean是真的回來了，只是時不我與，在與命運掙扎搏鬥之後，帶著對Anna的愛，黯然離開，期待來世再會。這是電影留下的想像空間，多義性的結尾，一大片任觀眾揮灑的留白。

大概是這部電影總是用鏡頭默默而專注地注視著角色的關係，Anna（Nicole Kidman）的表演著實讓我印象深刻。舉例來說，開場22分鐘，Joseph與Anna在臥房準備出門去音樂會，對於Sean這個小男孩的出現，Joseph問"Aren't you interested?" Anna回頭停頓了一下，然後說:"No."。就在Anna回頭後的那個停頓的瞬間，看著Nicole Kidman的臉，我想起小津安二郎說的：「笑在臉上，哭在心裡。說出心裡相反的言語，作出心裡相反的臉色，這才叫人哪！」。

是阿，Anna是在乎的，從第一場她到Sean墓前的悲傷情懷開始，她一直想逃離出想念Sean的情緒，重回平靜的生活，十年了，她還是無法忘懷。而答應Joseph的求婚，是想藉此獲得重生的機會；是在無法自制的歇斯底里中，狠命想抓住的那一根救命繩索。還記得Anna回去找Joseph原諒的那場戲嗎？Anna在諾大的會議廳裡顯得那樣的渺小可憐，Joseph在這裡變成神，掌握了所有的生殺大權...Anna說：「謝謝你」然後跪下來，親吻Joseph的手。這是愛嗎？不，這只是感情世界裡的上下從屬關係罷了。冷血嗎？不，這只是現實。

整部影片，導演用靜得嚇人的鏡頭，冷冷地框住每個人，用長鏡頭的美學，把那一點人在獨處時才會顯露出的孤寂感，帶到鏡頭上，放到我們眼前。就一部好萊塢的商業片來說，這是一個不常見的美學設定。就習慣於接受影像表面意義、進戲院是為了聽故事，讓聲光效果來娛樂自己的觀眾來說，《BIRTH》是需要多放一些思考、想像力以及耐心的電影。

這是部精彩的影片，特別在它的美學形式、背景設定與故事，然而看完電影，我有些困惑，是什麼讓影片裡的每個人都這樣傷感沈重？是什麼在十年的時間過去後，都無法淡忘的？也許，是導演小小的失控？也許，那個背後的傷痛，才是電影的母題？

你不知道的，那將浮而未浮出水面的記憶是什麼？只是，空氣裡濃郁得化不開的哀傷，你一定感受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