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髏姊弟花：《人生雙告急》

《人生雙告急》（The Skeleton Twins）描述一對雙胞胎姊弟在彼此最失意時重新遇見對方，在那之前他們已將近十年沒有聯絡。對兩人來說，對方是最親近也是最生疏的人。當姊姊瑪姬邀請自殺未遂的弟弟米羅與她同住，我們還不知道這是出於對家人的責任還是真心。他們一開始的相處是那麼地小心翼翼，不像一起長大的手足。

 

 

 

英文片名The Skeleton Twins或許提供了一些線索讓我們能了解他們之間的關係。「skeleton」是片中重要的意象，最明顯的就是兩人身上的骷髏刺青、兒時的骷髏小玩具和面具。小時候他們最愛一起裝扮，一方面是共同的回憶，另一方面也透露出兩人都和這個世界有點格格不入，只有裝扮時才能展現真實的自己。這樣真實的自己，也只有在與對方相處時才能自在地展現。「skeleton」也是「骨骼」的意思，或許也可以說他們如同骨骼系統支撐起身體一樣，是支持彼此的力量。

 

另外，筆者聯想到一個有關「skeleton」的用語：「skeleton in the closet」，指「令人尷尬的祕密」，例如：Every family has one or two skeletons in the closet（每個家庭都有一兩個見不得人的祕密）。這也呼應了瑪姬和米羅在片中也是彼此唯一能分享最不堪的祕密的對象。只不過，他們也因為太了解對方，常常毫不留情地傷害對方。

 

因為曾經是那麼地親密，雖然失聯了十年，米羅還是很快地看出瑪姬仍是那個很「ㄍㄧㄥ」的姊姊。瑪姬面對一個單純、善良又開朗的丈夫，努力地想做一個「可以匹配」的好太太，於是故作勇敢地去嘗試各式各樣的活動，其實只是在壓抑真實的自己。米羅告訴她：「You need to take the edge off」。「take the edge off」是指「為了放鬆而喝杯酒精飲料」這個動作，所以有「放鬆」或「紓解」的用法，例如：Have a snack. It will take the edge of your hunger（吃點點心吧，可以讓你充充飢）。

 

 

 

我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分開了十年，但從片中不難發現，沒有對方的十年裡，兩人都不好過。米羅的感情不順，成為傑出演員的夢想也遙遙無期，更無助的是，身邊沒有人與他分擔心事。他過去的愛人若非離開了，就是拒他於千里之外，活下去還有意義嗎？但是姊姊跟他說：「I need to know you’re not gonna check out on me」。「check out」一個常見用法就是「結帳退房」，有「離開」的含意。「check out on somebody」意謂與某人結束關係，或不想再繼續了。當米羅再度被發現有輕生傾向，瑪姬告訴米羅人生本來就不盡如人意，每個人都一樣，但她只要知道米羅不會離開他就好了。言下之意就是，彼此的陪伴會讓人生好過許多。因為他們是彼此的骨骼，支持著對方也被對方支持著，為此而能繼續活著。

 

然而，由於太了解對方，也太希望對方過得更好，他們開始干涉彼此的生活。瑪姬發現米羅仍糾纏於過去某段不堪的戀情而大發雷霆，米羅則不願意瑪姬繼續為了婚姻辛苦地活著，而給了瑪姬丈夫「一些提示」，導致他們婚姻觸礁，姊弟也為此大吵一架。米羅說：「I was trying to lay it out on the table」，也就是把事實攤在眼前。相似的用法有「lay one’s cards on the table」，字面直譯是把牌攤在桌上，也就是坦誠相對的意思。坦誠相對不是很好嗎？但是坦誠相對往往不只是坦誠相對，坦誠相對代表的是你得有揭開對方瘡疤的勇氣，更要能承受自己瘡疤被揭開的痛。最後一段對話中，我們能看出他們把對方講得多難聽，講真話講到惱羞成怒，甚至說出傷害對方的氣話。

 

 

 

《人生雙告急》中的瑪姬和米羅既是彼此最重要的支持，又是彼此必須面對的最殘酷的事實。在對方身上，他們不只看見了相似的長相，而能看透對方身體裡的那副骨架，最恐懼、最害怕、最醜陋、最一絲不掛的內在的真實的樣貌。或許這是有兄弟姊妹的人都有過的複雜情緒吧。在自己以外的另一個「骷髏的存在」當中，不斷地被傷害，卻也不斷地找到活下去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