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起點，生命的永恆：《愛的萬物論》

《愛的萬物論》（The Theory of Everything）改編自潔恩霍金（Jane Hawking）的回憶錄《Travelling to Infinity: My Life with Stephen》，用極度親密的視角，窺視天文物理學家史蒂芬霍金（Stephen Hawking）的傳奇人生，從身邊親近女性的角度出發，電影著重在他的生活與情感層面，更甚於歌頌學術上的偉大成就，描述在潔恩堅定不移的決心和愛情的呵護下，史蒂芬如何突破身體上的障礙，持續開創物理學的新疆界。詮釋史蒂芬霍金的艾迪瑞德曼（Eddie Redmayne），在劇中的精湛演出，不僅在各大獎項上斬獲豐碩，更獲得霍金本人的認可與讚賞：「At times, I thought he was me.（有時候，我以為他就是我。）」。這是關於時間歷程的故事，探討愛情如何突破荊棘，如何在人生的不完美中找到完美。

 電影以如詩如畫的英國大學城劍橋（Cambridge）作為背景，無論是騎著腳踏車穿梭石子路，或是撐篙（punting）暢遊康河，透過不同的角度，忠實呈現英國頂尖學府的人文氣息；英式用語也穿插其中，像是流行於英國的板球（cricket），或是稱奶茶為「builder’s tea」，源自於早期建築工人多在休息時喝奶茶；對話中更不泛充滿諷刺性的英式幽默，像是史蒂芬首度邀請潔恩與家人共進午餐時，姊妹們冷不防地丟下一句：「You have come to church with a good woman. Are you feeling holier than thou?（你從教堂帶回一位好女孩，你覺得更聖潔嗎？）」，嘲諷無神論的史蒂芬，居然與信仰篤定的女孩相戀。

 

兩人基本理念上的衝突，從彼此初識的對話中即清楚可見，無論是感性的文學碰上理性的科學，亦或是信仰上的歧見，史蒂芬解釋宇宙學（cosmology，源自希臘文，kosmos是「世界」，-logia表示「學科」，是對宇宙整體的研究）是「有智慧的無神論者的信仰（religion for intelligent atheists）」，「atheism（無神論）」同樣起源於希臘文atheos，表示「沒有神」，廣義指對神或宗教持有否定的態度。然而，好巧不巧地，潔恩卻是英國國教（Church of England，十六世紀由亨利八世創建，以脫離羅馬的控制，直到今日仍是英國的中心信仰）的虔誠教徒。

 

當史蒂芬在教堂外，等候參與週日禮拜的潔恩時，潔恩笑稱他肯定沒上過教堂，她使用「gather」這個動詞，是因為其具有「收集」的意涵，表示是在收集資訊後而推衍出的結論，並非憑空臆測；潔恩再問他是否想要改變信仰（convert），「convert」一字具有「改變、轉變」的意思，但若在宗教信仰的語境中，就算信仰一詞並未明確地出現於對話中，仍舊表示「改變信仰」；史蒂芬回答他對天國獨裁者的假設有點意見，這裡所謂的天國獨裁者（Celestial Dictator）即等於神或上帝，「celestial」源自拉丁文「caelesti」，表示「天空或天堂的」，他刻意選用具有負面意涵的獨裁者一詞，來形容上帝，在在顯示他無神論者的立場。

 

 

愛苗才逐漸萌芽，史蒂芬卻不幸地被診斷出罹患運動神經元疾病（Motor Neuron Disease），或肌萎縮性脊髓側索硬化症（Amyotrophic Lateral Sclerosis，簡稱A.L.S.，正是前陣子透過風靡全球的ALS冰桶挑戰，所引發注目的病症），也是俗稱的「漸凍人症」，患者將會逐漸失去控制肌肉的能力，醫生斷定他只剩兩年的壽命。診斷初期自怨自艾的史蒂芬，在潔恩義無反顧的支持下，讓他下定決心、奮鬥不懈地對抗病魔，並以對他更顯彌足珍貴的「時間」為主題展開研究。

 

但隨著病情越趨嚴重，和家庭成員的逐漸擴大，潔恩的力不從心也更加顯而易見，此時唱詩班的指揮強納森走進霍金家庭，同樣象徵信仰的他，與潔恩燃起若有似無的情感。一次聚餐後的對談，強納森與史蒂芬談到他鳏夫（widower）的背景，寂寞與空蕩的房間肆虐而來，「tyranny」一字原是指政府的高壓統治，這裡用來形容強壓且無法躲避的感覺；音樂拯救了他，「salvation」一詞具有基督教的背景，形容從罪惡中解救出來，當強納森問史蒂芬他是否有罪時，史蒂芬的回應：「Wrong man to ask.（問錯人囉）」，一方面是史蒂芬的幽默，另一方面則顯現出兩人對信仰持有的相反立場，一如史蒂芬與潔恩。

 

當史蒂芬因為失去聲音而一蹶不振時，是看護伊蓮（Elaine）讓他重新打開心房，也讓他與潔恩漸行漸遠，在兩人多年的犧牲與妥協中，他們最終選擇各退一步，讓彼此重獲幸福。「時間」在劇情中扮演無聲卻舉足輕重的角色，探索時間的起點，一直是史蒂芬迷戀的研究主題，透過影像中多次出現的旋轉圓圈，例如腳踏車輪、咖啡杯中的奶精、旋轉木馬、迴旋樓梯、河畔手搭手轉圈……等等，隱喻時間或許無法被控制，但生命可以延續，誠如霍金所言：「However bad life may seem, while there is life, there is hope.（不管人生多困難，有生命，就有希望。）」，隨著影片以復古的色調，倒轉回兩人初識的時刻，彷彿回到時間的起點，向霍金終身的研究主軸致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