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無青春的真實難題：《迷幻公園》

《迷幻公園》（Paranoid Park）是葛斯．范桑的經典作品之一，榮獲坎城影展六十週年紀念特別大獎。本片改編自布雷克尼爾森（Blake Nelson）的小說，故事背景發生在奧瑞岡波特蘭市，一個被稱作「迷幻公園」的滑板公園。某天晚上，在迷幻公園附近，有一名警衛被火車輾過，警方分不清是意外還是謀殺，便對出沒在迷幻公園附近的青少年們進行偵訊，主角艾力克斯也包含在內。事實上，艾力克斯和這件事大有關係，當天晚上他獨自去了迷幻公園，並和新認識的朋友跑到鐵軌邊廝混，而突然闖入的警衛，最終引發了始料未及的意外……。在沒有目擊證人的狀況下，艾力克斯在慌亂中守住了若無其事的日常生活，但警探在窮追不捨的偵詢之下，艾力克斯能夠逃過一劫嗎？

 

故事的開始，艾力克斯和好友傑瑞德，在談天之中聊到了當地滑板少年們心中的聖地──迷幻公園。雖然想要親自一探究竟，但又擔憂自身的程度不夠，艾力克斯說「I assumed it was out of my league.」「league」意指「聯盟、同盟」，例如在美國職棒中便區分為不同層級的大小聯盟，而「out of my league」直譯是「在我的聯盟之外」，也代表「我們不在同一個層級上」。如果用在男女交往上，如果其中一方對另一方說「You are out of my league」，便代表「你條件太好了，我配不上你」。此外，league也泛指一群人，如果有些人無論如何就是跟你合不來，這時便可以說「I am not in his/her league」或者「I am out of his/her league」。

 

 

 

除了滑板以外，和小女友珍妮佛之間的相處也是艾力克斯的一大煩惱。不像其他精蟲衝腦的青少年，艾力克斯對於珍妮佛總是抱持著一種半推半就的無奈感，甚至連珍妮佛想跟他上床，都讓艾力克斯感到麻煩，甚至說出「She was a virgin. Which meant she’d want to do it . . . at some point. And then I knew things would get all serious.」。這句話裡的「At some point」代表「某個時刻、某個位置」，也就是說雖然珍妮佛現在還沒說，但艾力克斯知道這是遲早的事，某天一定會發生。後來，兩人如艾力克斯所預期的發生了關係，但這也成為艾力克斯提出分手的導火線。兩人的關係戛然而止，流言蜚語也迅速地傳遍校園，連艾力克斯的同學梅西也聽聞此事。

 

某一天，梅西遇上了艾力克斯，便問候他的近況。從艾力克斯和珍妮佛分手，一路談到艾力克斯家中的狀況，原來不只艾力克斯和女友的感情生變，他的父母之間的感情也面臨危機，兩人已經幾乎確定要離婚了。梅西知道了以後，對艾力克斯說這一定很難受，艾力克斯回道「Yeah well, it’s out in the open.」，話中的「out in the open」意指「公開、戶外」的意思，代表面對父母離異不是件輕鬆的事，這當然是顯而易見的事實，還需要問嗎？此外，「out in the open」這個詞也有在戶外進行某件事的意思，若要表達同樣的說法，也可以說「In the open air」。

 

 

 

本片雖然圍繞著一樁意外的凶殺案打轉，但卻不流於一般因果報應式的必然結局，導演不意圖修補任何破碎的道德框架，讓一地碎片徒留原地，細密地鋪陳人生的無常和現實的無奈，關於那些身不由己的生不由己。懸疑的命案成為一個高八度的畫外音，尖銳地凸顯關於慘綠青春的內在矛盾，艾力克斯周旋於多線交錯的艱難處境之前，面臨親情的瀕臨潰堤、對於愛情的不願負責和面對自我的缺乏自信，只能用沉默和逃避回應著鋪天蓋地而來的複雜質問。當男孩的率真遇上了男人的內斂，一加一並不等於二，二除以二也不再等於一，在跨過了某條世故的界線之後，懷抱著心中不斷膨脹的巨大秘密，我們都有一個再也回不去的夜晚，都有一個「如果……就好了」的遺憾。

 

故事的敘事角度隨著艾力克斯的反覆回憶，跳針般地出現帶有些微出入的重複片段，彷彿隨著一次次地再次記憶，將已逝的片段在時間之河中淘洗地更加清晰，某些刻意遺忘和忽略的細節，某些不願想起的驚心動魄，一一浮上檯面。惡有惡報並非人生故事的必然，如同善有善報大多也只出現在電影之中，導演留下一個半開放式的結局，把提出答案的權力保留給觀眾的自由心證。

 

 

也許在某個夜晚，你也會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氣味相似的夜晚，連結著一個你永遠不願想起的秘密。或許在那樣的時刻，也唯有在那樣的時刻，你才能真正地設想艾力克斯的處境，才能回答關於那些纏繞在虛無青春的縫隙裡頭，宛如夢囈一般無法治癒的現實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