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吸菸有害身體健康？：《銘謝吸煙》

吸菸有害身體健康，我們都該拒絕吸菸。但如果有人言之鑿鑿地解釋，菸草公司絕不可能賣害人的東西，動腦筋想就該知道怎麼有人想殺害自己的客戶，而失去賺錢的機會？反而是一些研究肺癌的機構，才希望人們因吸菸而死，以得到更多研究預算。對於凡事不設成見，願意傾聽任何觀點的你，接受這樣的言論嗎？

 

《銘謝吸煙》（Thank You for Smoking）透過菸草商的立場，帶觀眾從另一個視角來看「吸菸」這件事。主角尼克奈勒是一個說客（lobbyist），受雇菸草商公司，靠著一張能言善道的嘴，為公司做「公關控管」（spin control），試圖平衡大眾對菸草公司傷害人體健康的看法。「spin」在公關文化中指的是「輿論導向」，透過深思熟慮後的詮釋，來達到包裝和宣傳的作用。大公司和政治人物背後經常都有這樣的團隊，讓自己的形象和立場以期望的方式被傳達出去。一方面，「spin」可以是有創意的宣傳，但另一方面也隱含著「編造」和「操縱」的意思。

 

 

在大眾愈來愈關心吸菸與健康危害的情況下，處於「弱勢」的尼克仍然是舌戰群雄，並絲毫不落於下風。反而另一邊強硬反菸的議員芬尼斯特雖擁有多數民意支持，他的助手朗恩卻在電視上被尼克逼得啞口無言。朗恩說自己被尼克擺了一道（he sprang on me），因為尼克反過來指控他希望更多人因為吸菸而死，看似言之成理的論點讓他猝不及防。在這需要公關包裝的社會裡，顯然會講話是很重要的，好像講贏了就是對的。

 

公關有多重要呢？若是做得不好，理直都變成理虧。議員責備朗恩找來一個很不稱職的罹癌少年，看起來不夠無助。明明要贏的仗打成輸的，還跟他抱怨是尼克太厲害。第一段對話裡，議員說：「The man shills bullshit for a living. You work for a fucking senator. A senator who is supposed to be tough on tobacco. Have a little . . . pride」。這聽來既好笑又諷刺。尼克靠一張嘴，為了公司把黑的說成白的，為民服務的議員卻反而一副惱羞成怒的模樣。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議員竟認為自己的問題出在找了個不對的癌症少年？

 

 

 

尼克辯論的技巧很多，其中一種是利用現代人看待事情較開明的態度，來讓觀眾覺得在禁菸之前，有必要聽一聽另一邊的說法。比如種煙草的人失業了，有人關心嗎？比如吸菸對某些病症有療效，有人知道嗎？同時，尼克也塑造了菸草商的受害者形象，他說：「Tobacco used to be all over the television. Now TV is leading the witch hunt」。「witch hunt」是政治迫害的意思，指表面上說要調查，實際上卻是為了抓出異己並消滅他們的行為。賣菸的人不但成了被打壓的一方，反菸的人看起來更是大大傷害「言論自由」。如此一來，不少人就動搖了吧！

 

本片精采之處當然在於尼克的話術。這其中引人入勝的地方在於，他不會一直想說服人，相反地，他鼓勵聽話者去思考。在兒子班上分享工作經驗時，他告訴那些孩子面對大人的要求時，不要只聽不想，要去問：「Who says?（誰說的？）」他也教導兒子不要被老師的邏輯牽著走。有一次，老師出了作文題目：「Why is the American government the best government in the world? （為什麼美國政府是世界上最棒的政府？）」尼克馬上要兒子想：第一、美國有世界上最好的政府嗎？第二、世界上最好的政府又要怎麼界定？是犯罪率？貧窮人口？還是識字率？

 

第三段對話中可見，尼克並不教兒子如何針對題目去想答案，而是教他要會辯論，只要懂得辯論，任何答案都可以是正確答案。當兒子問他能不能熬夜時，他說：「That’s a negotiation, not an argument」。「negotiation」是「協商」，雙方進行交流後各自修正以達成某共識。Argument是「論點」，在辯論或論說文類中尤其重要，說話者先點明自己的論點，再一一證明為何這是對的。只要論證內容能夠使人信服，這就是一個成功的論點。

 

 

同理可證，在《銘謝吸煙》中，尼克作為菸草商的發言人，他的發言不須關切到吸菸是否真的危害身體健康，重要的是他能不能成功讓對方無法反駁他的論點。由此可見，這部電影的主題不是吸菸，而是辯論，更明確地說應該是「詭辯」。因為在尼克的推理中，並非為了推敲出真理，而是運用似是而非的邏輯，來讓他的反對者無法辯駁。

 

尼克不愧被周刊雜誌封為「扭曲事實之王（the sultan of spin）」，任何歪理到他口中都變得名正言順。片中有不少狡猾的比喻都非常值得玩味，例如「想找輕鬆的工作，就去紅十字會，而不是賣菸」。乍聽之下沒錯，賣菸受到大家抨擊，的確具有挑戰性，但選擇工作的重點在於挑戰性嗎？道德倫理不重要嗎？又例如，「美國人的頭號殺手是膽固醇，但是議員的家鄉卻生產大量乳酪把整個國家的動脈給堵塞了」。他把香菸會危害人體肺部和呼吸道，用乳酪也會造成膽固醇過高來比較，各位觀眾覺得合理嗎？若是不合理，你又知道如何揭穿他的謬論嗎？《銘謝吸煙》是一部黑色喜劇，以幽默的方式提出許多聽來有點怪、卻又難以駁斥的論點。本片不僅讓人思考辯論與詭辯之間的差異，也呈現了公關文化所呈現的形象背後，難免許多必須留意的誤導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