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屍狂想曲：《屍樂園》

喪屍類型的末日題材，一直是歐美電影喜好的主題，從早期的喪屍經典之作《活死人之夜》（Night of the Living Dead），到探討倖存者人性的《28天毀滅倒數》（28 Days Later），皆是以驚悚的氛圍和嚴肅的視角呈現，卻鮮少有採用黑色喜劇的詼諧方式處理，除英國導演艾德格萊特（Edgar Wright）的《活人甡吃》（Shaun of the Dead）外，便是這部美國出產的《屍樂園》（Zombieland），血漿滿溢尖叫之餘，更充滿著讓人忍不住捧腹大笑的橋段，並隱含著對現代社會的省思。

 

 

電影從宅男倖存者哥倫布（Columbus）的旁白展開，配上血淋淋的畫面，展示被喪屍佔領的美國，哥倫布洋洋灑灑地闡述他的生存法則，其中一條是「雙保險」（Double Tap），不確定喪屍是否死透時，趕緊再補一搶，這邊他用「the undead（活死人）」來形容喪屍，而英文中比較常見的「zombie」說法，據說是來自西非的巫毒教信仰，形容宛如死人般嗜吃人肉的怪物，名為「nzambi」。畫面中的女性因為遲疑沒補上第二槍，而成為喪屍大餐，用「Happy Meal」來形容，一方面具有反諷效果，另一方面也是美國文化的延伸，速食帝國麥當勞的快樂兒童餐，英文原文便是「Happy Meal」。果真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woulda, coulda, shoulda），這是口語連音後的假設式（would have, could have, should have），表示事件的結果和希望的結果不同，但為時已晚。

 

 

獨行的哥倫布在撞毀代步的汽車後，遇上性格大相徑庭的鐵漢塔拉赫西（Tallahassee），兩人先來一段宛如西部牛仔的對決陣勢，尷尬的僵局過後，決定結伴同行，相較於龜毛遵守生存法則的哥倫布，塔拉赫西一語道破「你肯定會惹毛我（get on my nerves）」，「nerve」是神經，敏感的神經，輕輕一碰就會有反應，在英文口語中便延伸為激怒或惹火的意思。兩人天差地遠的個性，從對話中的辭彙也能嗅出端倪，哥倫布愛好賣弄專有名詞：像是phobia（恐懼症）或sleep deprivation（睡眠剝奪），是知識份子的象徵；塔拉赫西掛在嘴上的多是俗語夾雜髒話，是街頭混混的代表，例如碰上畏首畏尾的哥倫布，他帥氣丟下一句：「Time to nut up or shut up.（要嘛做個漢子，要嘛閃邊涼快去）」，「nut」是外殼堅硬的堅果類，延伸出挺身面對的概念，加上語尾押韻特別容易上口，一旁觀戰的哥倫布只能悠悠欽羨，甚至用漫畫人物浩克（Hulk，因憤怒而變身成力大無窮的綠巨人），來形容進入戰鬥模式的塔拉赫西。

 

 

一路往西的兩人，陰錯陽差地和落難姐妹花──維奇塔（Wichita）和小石頭（Little Rock）搭上線，看似不搭嘎的四人，展開末日世界的公路之旅，行經休息站時，塔拉赫西帥氣地打先鋒斬殺喪屍，並沾沾自喜的詢問他是否是本週最佳斬殺，哥倫布俏皮的回答：「Close, but no cigar.」（很不錯，但還差一點。），這種用法源字高爾夫傳統，若有人一桿進洞時，球友會在賽後送此人雪茄，所以就算小白球打得很接近洞口，還是沒有辦法拿到雪茄的，進而沿用到「很接近成功，但還差一些」的情況。

 

這群人在休息站的紀念品店中，隨手拿起商品往地上砸，一方面把身上的怨氣一股腦釋放，另一方面也展現美國式的樂觀主義，在巨難中仍能享受單純的美好（enjoy the little things），背景音樂配上莫札特的喜歌劇《費加洛的婚禮》，磅礡的交響樂，與猛砸亂摔的畫面形成衝突的美感。無論世界是如何的混亂不堪，仍有純真的小確幸可以追尋，像是小甜點Twinkie之於塔拉赫西，主題樂園（amusement park）之於小石頭。

 

 

《屍樂園》不是好萊塢式宣揚美國英雄主義的典型，因此故事中沒有試圖尋找解藥的目的性，而是透過個性相異奇趣的四人，彼此間的相處，帶出爆笑的橋段，但在搏君一笑之餘，同時也省思現代社會的疏離感和信任危機，電影中沒有人以真名互稱，而是用家鄉作為代號，塔拉赫西闢頭就說：「No names. Keeps us from getting too familiar.（別交換名字，免得我們變太熟）」；而維奇塔才稍為卸下戒心打開心房，馬上卻又退縮回去，和妹妹小石頭說：「What's our rule? Trust no one, just you and me.（我們的規矩是什麼？除了妳和我，誰也不能信。）」；哥倫布更是在喪屍佔領美國前，就已經是個避免接觸人群的獨行俠（loner）。因此當哥倫布英雄救美後，維奇塔在他耳邊輕語她的真名時，當小石頭丟給塔拉赫西那朝思暮想的Twinkie時，也象徵彼此間的藩籬瓦解。就像哥倫布為電影下的總結：「And without other people, well, you might as well be a zombie.」，現代社會中疏離的人群，與不帶情感的喪屍相比，似乎真的別無二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