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地心引力》

寂靜無聲、景致絢麗，它美地令人窒息，卻又危險地令人畏懼──這就是外太空，神秘且令人嚮往，浩瀚無邊而讓人感到渺小。在外太空中，原本熟悉的一切再也派不上用場，沒有熟練完美的SOP可以依循，當災難來臨，被高科技送上太空的人們只能憑著本能與自然世界拚搏，生存的意志，是所有人奉行的最高精神指標。

 

由艾方索柯朗執導，《地心引力》（Gravity）所描述的不是什麼驚心動魄的災難片，但藉由被衛星碎片擊中所衍發的連鎖反應，本片直探人類面對生存與死亡的課題。

 

 

一次的太空任務，蕾恩與麥特離開飛行艇，到艇外進行修繕太空望遠鏡的任務，不料被衛星碎片擊中，不但飛行艇嚴重受損，在所有參與此任務的太空人中，僅剩蕾恩與麥特倖存。由於任務飛行艇已破損而無法返航，兩人得前往其他國際太空站，利用其逃生艙返回地球。

 

處於繁星點點的太空黑幕，蕾恩與麥特的連繫僅剩無線電通訊，和一條將兩人命脈彼此緊繫的繩帶。除此之外，身為即將退役的資深太空人麥特，他身上背的推進器加上慣性牽引則是兩人在太空移動的唯一方式。意外發生後，麥特評估狀況，他告訴蕾恩前往太空站是目前最可行的方式，只是「it's a bit of a hike」。英文名詞「hike」指的是徒步登山，加上「a bit of」表示此行程並不輕鬆，路途遙遠之意。

 

 

 

在這趟「遠行」中，老練的麥特為了消除蕾恩的緊張不安，開始與她交談，兩人從同事成為難友，現在透過交換彼此較私人的資訊，逐漸拉近距離。麥特問蕾恩家在哪，但驚魂甫定的蕾恩也許仍思緒不清，亦或不想透露，麥特又加了一句：「Where do you pitch your tent?」這是麥特繼「it's a bit of a hike」後第二次使用與登山露營相關的比喻，本句直譯是「你都在哪裡紮營？」，但透過上下文，很容易便能了解這句是問「家住何方」的另種說法。

 

隨著時間過去，蕾恩的氧氣漸漸下降。恐懼的自然反應是心跳加速和呼吸急促，但這反倒更危及蕾恩的性命。昔日維持命脈在自然不過的呼吸，如今竟成為威脅生命的生理反應。即便外在情況令人心慌，蕾恩得控制呼吸量以免讓慘況加劇。麥特說：「So you have to sip, not gulp. Wine, not beer.」動詞「sip」的意思是小口啜飲，而「gulp」則是大口吞嚥，麥特要蕾恩慢慢吸氧氣，就像品嚐美酒般啜飲，而非像灌啤酒般浪費。

 

 

太空中沒有傳導聲音的介質，導演特別消除一切音效只剩蕾恩吸吐的呼吸聲和科技儀器偶爾發出的聲響。一次次的喘息將蕾恩向死亡拉近，一聲聲的警報扯緊觀眾的心弦。不斷呼入的二氧化碳讓她漸漸意識不清，而耳邊麥特的叮嚀卻是蕾恩唯一的一線生機。麥特叮囑蕾恩她接下來的任務，解釋太空站的逃生艇也因損傷無法讓她返回地球，但「it's perfectly fine for a little Sunday drive」。Sunday drive的意思是開車兜風，Sunday（星期日）這個字讓兜風又更有閒情逸致之感。就算麥特此時已一腳陷入死亡，但他仍想用一貫輕鬆風趣的方式告訴蕾恩雖然逃生艇不能開回地球，但要開到下個救命太空站是輕而易舉之事。

 

接著麥特開始囑咐蕾恩有關駕駛逃生艇的訣竅，蕾恩並非專業太空人，她只是個受過基礎訓練以上太空進行任務的科學家，在之前訓練中，她從未順利駕駛模擬機落地（每次模擬的下場都是撞毀），而現在她得獨自一人操作小艇從太空返回地球，再加上缺氧危機，蕾恩身處極大的壓力。麥特安慰蕾恩，並指出「It's not rocket science.」麥特這句話語帶玄機。由於做出火箭需要精密的技術，入門門檻極高，一般而言「rocket science」意指高深艱難的事物，是常人無法觸及之領域。麥特認為蕾恩有能力平安重返地球，她需要對自己有多一點信心。

 

麥特跟蕾恩總算結束「遠行」，但一陣意外讓麥特決定斷開與蕾恩間的綁帶，犧牲自己以免拖累蕾恩。然而蕾恩無法接受一路上不斷幫忙自己的唯一夥伴只有死路一條，不斷向麥特表明會開船去救他的意圖。於是麥特說：「I've got too much of a head start . . . I'm afraid that ship already sailed.」，明白拒絕蕾恩的好意。「head start」的意思指領先，而麥特的意思則是表達自己已飄離蕾恩太久且太遠，沒有被援救生還的機會。接著，麥特所說的「that ship already sailed」直譯是「船已開走」，表示事情已沒有轉圜餘地，希望蕾恩學會放手（let go）。

 

 

 

蕾恩自此得開始面對身在太空的孤寂，生理上處於空無一人的浩瀚宇宙，心境上也得設法面對早已將他人隔絕在外的封閉心房。棘手狀況如潮水般湧來，平常被視為噪音的狗叫嬰孩哭啼聲，在此刻卻成為撥動思鄉情緒的天籟。藍綠色的地球好近，但一次次的機器失靈卻又讓距離拉遠。

 

地心引力在物理上終是引領太空旅人歸途的吸力，蕾恩回到地球後因重新適應重力而蹣跚爬起的步伐，不是要說人類終於戰勝太空，而是漂泊寂寞的心終於又找回人生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