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酒，才是破碎的開始：《醉生夢醒》

《醉生夢醒》（Smashed）描述凱特和查理這一對恩愛的夫妻，兩人在個性、興趣等各方面都十分契合，除了都愛去酒吧和打撞球之外，最重要的是兩人幾乎無時無刻「酒不離手」，在酒精的催化下，他們總能玩得很愉快。然而，英文片名Smashed除了在口語上形容人是「喝醉的」，也有「破碎」的含意，後面的故事在英文片名裡已能看出它的雙關。

 

 

有一天，凱特喝了酒後正要回家，在酒吧外遇見一個女孩，女孩也醉了，她請凱特順道載她回家，兩位醉醺醺的女子就這樣踏上迷幻的回家旅程。但是那趟旅程最後並沒有帶凱特回家，她隔天早上醒來，發現自己在某工業區附近的廢棄沙發上，而昨晚的女孩已經無影無蹤。凱特想不起昨晚經歷的所有事，但她記得女孩拿了「快克」出來，她們試了一些。「快克（crack）」在這裡是毒品古柯鹼的俗名（cocaine），但這個字也是「裂縫」的意思。因此在凱特告訴查理她吸了點快克之後，查理有一次在他們一起騎腳踏車時說：「當心裂縫！（Watch out for the crack!）」，但路上根本沒有裂縫，他其實是故意要糗凱特。

因為這個經驗，凱特發覺喝酒喝到不省人事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所以她告訴查理她覺得自己不應該再喝這麼多。查理起初不以為意，直到凱特說出她吸了快克，查理才開始追問，想知道原委。只是凱特當時根本就醉倒了，愈問只會讓她愈氣餒。查理察覺到這一點，便說他只是在扮演「魔鬼的擁護者（devil’s advocate）」。

就字面上來看，擁護魔鬼的人，難道是指支持或幫助魔鬼去做邪惡的事的人嗎？其實不是。要了解這個慣用語我們必須先了解它的歷史，它來自於羅馬的天主教教會，早期教會在審核教徒是否符合「聖人」這個封號時，需要有一群devil’s advocates長期觀察，並且提出質疑，直到所以疑慮都解除，最後才能有定論。這麼說來，devil’s advocate不是專門做壞事的人，而是為了探究真理，而站在反方立場的人。要是有朋友做了什麼重大決定，雖然你並不反對，但希望他多考慮一點的話，你就可以抱著反對的態度對他拋出一些質疑，告訴他：「我不是要責怪你，我只是在扮演魔鬼的擁護者」，他會知道你的用意是好的，是為了幫助他更全面地去檢視他的決定。但是這個字引申之後，有時也用來形容某人只是純粹想要抬槓，沒話找話講，或故意唱反調，因此必須根據對話情境來判斷。
 

 

正當凱特開始萌生戒酒之意，她的同事大維注意到她的情況，便主動提起自己也曾經酗酒，他表示自己已透過AA的幫助成功戒了酒。AA是Alcoholics Anonymous的縮寫，中文譯為「匿名戒酒會」。這是一個國際性的互助組織，由一群酗酒的人組成小團體，透過彼此分享、彼此喊話和鼓勵等方式一起戒酒。這個組織有一套幫助戒酒的運作規定，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匿名」，所有的成員對外都必須保持匿名，因此凱特知道大維是AA的一員才會這麼驚訝。這次為了幫助凱特，大維才秀出他的AA徽章，表明身分。AA這個組織還滿常在國外的電影中出現的，因為它算是一個有紀律又行之有年的戒酒協會，有酗酒問題的人常會被引介到AA。只不過透過「團契」的進行方式要求成員說出自己的情況和心事，有些人會感到不舒服而退出，或以嘲笑的眼光去看這樣的治療，因此並不是每個人都適用的方式。

大維在表明自己是AA成員時，他說：「I’m a bit of an expert when it comes to these things」。When it comes to指的是「說到……」，例如：「When it comes to painting, I am a complete ignoramus.（說到畫畫，我真是十足的門外漢）」。大維講的則是：「說到戒酒，我可是專家」，他有點在開自己的玩笑，畢竟這種事沒什麼好誇口的，藉此向凱特釋出善意，如果凱特願意，他十分樂意幫忙。
 

 

凱特在大維的介紹下加入了AA，AA成員們是過來人，他們告訴凱特戒酒只是第一步，戒酒以後的人生才是真正挑戰的開始。因此，凱特為了改變自己的生活，決定和查理一起回家探視久未連絡的媽媽。凱特的媽媽羅雪兒一開門見到兩人，驚訝大過歡喜，馬上說：「Hell has frozen over.（地獄結冰了！）」，地獄是罪惡之地，給人的印象是充滿烈焰的地方，是絕對不可能結冰的。這句話就像中文所說的：「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或「鐵樹開花了」，形容不可能發生的事竟然發生了。當然，這裡用的是完成式，表示事情發生了。你也可以用現在式來說某事是不可能發生的，例如：「I will not forgive you till hell freezes over.（等到地獄結冰了我才會原諒你。）」。

誰知一進門，羅雪兒就說要招待兩人調酒「血腥瑪莉」，儘管凱特百般婉拒，羅雪兒只是很輕鬆地說：「No means yes where I’m from」。大家一定有過這種經驗，當我們在和他人對話時，雖然嘴巴說「不用了」，心裡想的卻不是這麼一回事，而對方如果理解的話，他就會做出「適當」的反應，也就是把「不用了」聽成「好的，謝謝」。不過no畢竟是no，如果你說的no真的是拒絕之意，對方卻認為你在說yes的話，這時不妨投以堅定的眼神，告訴對方：「No means no.」，這樣他就會懂了。

這就是語言有趣的地方，我們不僅要讀字面意思，還要根據情境去判斷。羅雪兒認為自己了解凱特，認定凱特離不開酒精，於是問查理：「Am I right or am I right?」這什麼問句？回答者有選擇嗎？這是一個rhetorical question（修辭性疑問句），說話者已經有答案，被問話者其實不需要回答。羅雪兒自信到不認為自己有可能是錯的，就算凱特已經明說了要戒酒，她還是半開玩笑地說：「You bet. （你說得對）」，表示你對某事百分之百確定，因此你敢斷定。這時一個想法閃過羅雪兒的腦袋，她才恍然大悟地說：「噢，你懷孕了」。看來老媽完全搞錯了方向！

前面說過，片名Smashed還有「破碎」的含意。在這部片裡，破碎的並不是凱特酗酒的那段日子，而是當她開始戒酒，以及成功戒酒之後的日子。由羅雪兒的態度可看出，當凱特改變了自己，她便變得和舊生活格格不入了，為了和酒精切割，她不得不和過去壞的習慣，以及帶給她壞的影響的人起衝突。戒酒之後，凱特面臨工作和家庭的不順遂，她幾乎崩潰。即使查理還是很愛她，凱特卻告訴他：「Love is the easy part. Did you know that? It’s the rest of this shit that’s hard.（愛是簡單的那部分。你知道嗎？是剩下的這些鳥事才難）」。愛是簡單的，戒酒也是簡單的，真正困難的如何面對改變後的生活，如何在身邊的人都不支持的情況下，相信清醒的（sober）、無聊的、嶄新的生活才是自己真正需要的，並且努力地去整頓這些碎片，有些也許可以重新拼湊，但更多時候必須狠下心來將過去拋在腦後，無論你多麼想念那些愛你的人、瘋狂的生活、以及種種美好的回憶。

 

劇照截取自【Smashed英文官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