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新定義:《鐘點戰》

358
2015-03-04


We could do a lot in a day.


一天的時間可以讓我們做很多事情





安德魯尼可(Andrew Niccol)是位才華洋溢的電影編導,許多令觀眾嘆為觀止的世界觀或人物都誕生在他筆下與鏡頭中。像《千鈞一髮》(Gattaca, 1997)中,世界將由經DNA篩選所誕生的完美人類所主宰,或其擔綱編劇的《楚門的世界》(The Truman Show, 1998)裡那完美和諧、令人嚮往的小鎮,又或者在《虛擬偶像》(S1m0ne, 2002)中,導演用科技創造出令觀眾愛戴又癡狂的完美女星。但這些作品之所以出色,並不因它們都佈滿某種烏托邦式的完美,反倒,因著尼可深刻呈現出完美中的殘缺,這些作品更加使人著迷。



安德魯尼可自編自導的最新作品為《鐘點戰》(In Time),在這部影片裡,人們因基因改造,樣貌不管真實年紀多少只會停留在25歲,不過一旦年屆25,生命時鐘即將啟動一年的倒數,時鐘停了,命也沒了。此外,在這奇特的世界裡,時間就是貨幣(currency),所有的交易都以時間為代價。正因生活消費皆關乎生命長短,社會又以自由經濟掛帥,富人各個長命百歲,有揮霍不完的時間,而窮人則以時度日,成天與時間賽跑。由來自時間貧民窟的男主角威爾口述,本文擷取的第一段獨白道出這個既完美又荒謬的世界,在電影一開始時即破題提出此世界觀裡貧富差距的問題。



某日,威爾在貧民窟的酒吧遇上富翁亨利,他已活了105年,但手臂上的時鐘卻還殘存約一世紀的年歲。亨利痛恨這極不公平的經濟制度,向威爾解釋貧富差距之存在必要性,因為所有必要之惡皆為保護富人長生不老的手段,包括劃分時區和稅金物價的訂定準則。



時區(time zone)在威爾的世界裡扮演著極重要的角色。在我們的世界中,時區只是按著經度劃分時間的產物,由位於本初子午線的英國格林威治(Greenwich)為基準,用格林威治標準時間(Greenwich Mean Time;簡稱GMT),向東西劃分不同時區,讓不同地區的人們隨著地球運轉仍能大致依照日出日落的標準作息。但在威爾的世界裡,劃分時區並非因時間「不同」,而是貧富有別,是時間「多少」的差距。有趣的是,最富裕的區域名稱為新格林威治(New Greenwich),而時間的準則也由此地的富人訂定,為使長生不老成為少數人的專利,他們高漲其他較貧困的時區之稅金與物價以確保死亡率,成為達爾文適者生存論的最新教徒。



自古以來,中英文中皆有「時間即是金錢(Time is Money)」的說法,但安德魯尼可不但在本片中具體化這句俚語,更把許多跟時間相關的英文用法賦上新意。在這世界中,由於死亡皆肇因時間/財富的消逝,當人們去世時,威爾等人講的是 “Time Out”(本指時間停止倒數),自殺稱做“time oneself out”,瀕死時人們則哭喊“I’m out of time!”;另,這世界負責維持秩序與正義的警察被稱做“Time Keeper”(keep time本指注意時間);相反的,四處打劫時間的竊賊則被稱做“Minute Man”,當竊賊把人的時間洗劫一空/謀殺,則稱為“clean the clock”。此外,若身為生於時間闊綽的富家子弟,人們會問“Do you come from time?”(come from除了點明出生地,也可用來表示家世)。最後,take time原本意指「慢慢來、不要急」,在電影中則成了字面上「取得時間/金錢」的動作;quality time原指讓人善用、享用的美好時光,在電影中則是能被好好花用的金錢;而“live from day to day”本來含意是「過一天算一天」,在電影中則被拿來形容窮人天天面臨生命只剩一天的窘境。



在《鐘點戰》中,導演藉著突然被富翁贈與大把時間的威爾,由貧民窟穿越時區來到富裕的新格林威治,凸顯不同時區人民迥異的生活方式──窮人時間總是步伐急速甚至以跑步度日,而富人則悠閒享樂,只要小心度日,時間與生命永遠不會停止。威爾意外得以越區讓他到新格林威治衝撞這只圖惠富人的病態經濟體制,不患寡而患不均是威爾努力的目標。然而,即使威爾如此致力於重新公平分配時間,卻也發現導致貧民區通貨膨脹,在大富翁菲利浦眼中如做白工,因經濟體系總有一天會恢復「正常」,除非威爾取得並重新分配足以撼動體制的時間──幾百萬年,甚至更多。



導演試圖用時間等於金錢的設定,來諷刺當今看似公平美好卻實際病態且擴大貧富差距的自由經濟,如果時間真的成為金錢,那麼貧富之差將關乎生死,是急需檢視與修正的腐敗制度。然而,雖然編導過去一向擅長利用虛擬世界來影射現實社會中的問題,在本片中卻誠意有至但效果欠佳,因電影世界中的設定有許多邏輯上的破洞。首先,儘管25歲後容顏不再改變的設定十分迷人,一般觀眾卻難以想像為什麼基因工程為了保存美貌,卻大大犧牲人類長久以來致力延長的壽命,因此無法對此科幻世界產生認同感;而當時間成為金融工具,時間(像鈔票)的產製與消耗是個謎團;另,威爾雖在片中被塑造成時間的羅賓漢,但猶如菲利浦所言,並未真正解決問題。導演野心很大,但就劇本而言卻稍嫌草率,可惜了本身可以更深入探討的議題。不過,即使本片美中不足,看得出安德魯尼可致力於在時間語言上做出變化,就英文教學而言仍是份難能可貴的精彩教材。



以上劇照引用自:【開眼電影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