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路，跑法不只一種：《汽車總動員》

2009年，掀起南北台灣一波皮克斯熱潮的『皮克斯20周年動畫展』（Pixar 20 Years of Animation），早在2005年底開始，就從美國紐約現代美術館（MOMA） 出發巡迴。展覽中除了有大量皮克斯工作室首度曝光的珍貴手稿、角色模型，與凡看過都嘖嘖稱奇的「3D模擬幻影箱」外，其中展場內特別設置一小放映室，播放由靜態轉化為動態的手稿回顧；五分鐘長度的短片尾聲，一個紅色的身影由畫面邊緣衝進來，奔馳在大峽谷的峭壁間，又再度消失在螢幕之外；在那個大家連閃電麥坤（Lightning McQueen）是誰都不知道的當下，紅色的奔馳身影卻深深的吸引大家的目光。

《汽車總動員》（Cars）是皮克斯動畫工作室的第七部作品，講述一名賽車界的明日之星──閃電麥坤，為了成為世界知名的賽車，把追求速度與榮耀當成生命中的唯一目標。他一心想在「岱諾可400」大賽中贏得冠軍，得到大公司的贊助，卻因為自己傲慢的態度，讓賽事出現平手的結果，必須趕往加州，進行另一場決定勝負的加賽。然而路程中的一個意外，卻讓他受困於美國原始公路上的一座小鎮，也帶他跨入一個許久沒人探訪的境地。油車水鎮，日復一日的過著寧靜單調的生活，彷彿被全世界給遺忘似的，麥坤的闖入，像石頭掉入一池靜水中，將小鎮的步調給打亂。小鎮一致決定將麥坤留在鎮上，逞罰他對鎮上的破壞，並且修補被損毀的道路；一向讓速度引領著他的個性，雖然無法接受被半囚禁的步調與小鎮的節奏，卻也只能逆來順受。

對話中的第一段，賽道播報員鮑伯詳盡介紹「岱諾可400」大賽中的三個焦點：擁有不敗傳奇的國王"The King"，總是緊貼在後，氣勢逼人的路霸"Chick"，以及令人驚嘆的新秀金童閃電"Lightning"；對話中敘述的，雖然是三個角色的狀況，但也可看得出是三種不同的生命位置。與初露光芒的麥坤相比，國王在比賽道路上累積的更多更複雜，身為岱諾可大廠的代言人，國王背負的是「責任」與「使命」，贏得冠軍固然能獲得自我滿足，但除了亮眼的成績，妻子的肯定與廠商負責人的期許也是他衝向終點的動力，也因此在賽道上肩負的責任雖然沉重，在贏得冠軍時，獲得的也更多。而深信自己的耀眼成就是由自己掙來的，麥坤在賽道上始終是一人獨行；他驕傲的對媒體表示自己是One-man Show，但在隨後經紀人問他是否要邀請朋友到加州看他比賽時，他卻感受到尷尬的孤獨感，像從私立中學轉進公立高中的轉學生一樣，自傲卻寂寞。國王在賽後給麥坤建議：作為一名賽車，相信團隊跟相信自己一樣重要，過度膨脹對一名賽車手沒有好處；但經年累月得來的生命態度，並不容易由言語傳達，對成名充滿渴望的麥坤當下並未聽進去，直到進入油車水鎮，體會到另一種緩慢卻充滿能量的生命力。

麥坤真正由囚犯轉變為小鎮一份子的轉折點，是在莎莉帶著沒有被車鎖銬住的他，奔馳在大峽谷的山間之後。保時捷名門出身的莎莉原本是洛杉磯的律師，因厭倦大城市的生活而離開，卻在原始公路（ROUTE 66）上拋錨，油車水鎮的居民們修好並收留她。一個親切的小鎮能給許多迷惘的過路車力量，但沒有任何車會為此留下；更何況在州際公路（ROUTE 40）的興建下，油車水鎮逐漸被淡忘，除了莎莉，甘願為小鎮的存亡留下來一起努力。當麥坤與莎莉俯視著66公路下的景色，作為一個沒有車頭燈的賽車，那是難以言語的體驗，如果他過往的生活是在州際公路上競速，油車水鎮的生活讓他感受到純粹奔馳的美好。

作為皮克斯二十週年里程碑的出發點，《Cars》也是另一種說故事方式的嘗試開端。本片的導演，同時也是皮克斯的大家長，約翰拉薩特（John Lasseter），以往像變魔術一樣帶給觀眾創新的想像世界，例如讓玩具開口說話，並且到處冒險；看怪獸嚇小孩，卻更怕接觸小孩；老鼠不再是骯髒的病源，而是美味的創造者。將生命投入在工作中，再轉化成美好帶給觀眾的約翰，家人卻總是等待著他，等他驚覺這點時，約翰決定拋開工作一陣子，與家人到美國各地旅行。開著多功能的大型聯結車，把行動式家庭帶著到處跑，自然力量刻劃出天然藝術品讓他震驚，每天沉溺於人類的文明中，竟然讓他錯過了這麼多更驚奇的事物，而《Cars》的故事概念在此時慢慢被醞釀出來。

不同於以往的故事性格，沒有新鮮有趣的元素，會說話的車子，在緩慢寧靜的空間中整理自己的生命，皮克斯開始跳脫出一種慣性的思維：動畫是給小孩看的；但回頭檢視生命歷程的議題，在家庭與青少年族群中不容易引起迴響，所以《Cars》上映的時，票房並未如《超人特攻隊》（The Incredibles）般亮眼。不過皮克斯並未放棄這份概念，從《瓦力》（Wall-E）、《天外奇蹟》（Up）一路下來，越來越多人關注皮克斯出品的動畫，不再只有可愛、逗趣與歡笑，在手繪者（或者說電腦繪製）的創意與童心下，像越老越頑童的梅林，或甜食不離手的鄧不利多，能感受到故事背後更沉著更深刻的思維。2011年夏天，皮克斯的第二部續集電影《Cars2：世界大賽》即將上映，閃電麥坤會與他在油車水鎮結交的好朋友脫線發生什麼新鮮事，相信動畫迷們肯定會引頸期盼；而我更期待的是，這個令約翰拉薩特驕傲的金童賽車，是否能在007般的動作特效中再次感動我。不過就像《Cars》裡的胡士托嬉皮車阿飛（Fillmore）說的：Fly away. Be free!，讓想像不受限制的自由飛翔，一切會比預先認為的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