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其不備》 The Blind Side

《攻其不備》改編自真人真事：一個衣食無虞的白人家庭遇見一個無家可歸的黑人少年（麥可歐爾），彼此從相遇、接納到互相關愛，這樣奇蹟式的情節正是此片的動人之處──看似不可能跨越的社經、種族藩籬，其實只需要一點悲憫之心就能被瓦解。

黎安（Leigh Anne）和西恩杜依（Sean Tuohy）是標準的中產階級夫婦，他們育有一對健康漂亮的兒女，一家四口在郊區的別墅中過著舒適的生活。然而他們都想不到，某天晚上觀賞完兒子SJ的戲劇表演後，在歸途中遇到的黑人少年麥可（Michael Oher）會就此改變他們的生命。黎安看到衣著單薄的麥可孤零零地走在雨中，便起了惻隱之心帶他回家，而麥可一住就沒再離開過杜依家。

有了新衣服、新車子、自己的房間，麥可的生活改變了，他現在有家人的陪伴，得以享受天倫之樂。然而伴隨著親情而來的是期許，黎安希望麥可的學業成績進步，於是為他請了家教，而當麥可展現出對美式足球的興趣與天賦時，全家人都鼓勵他精進球技。

不過再溫馨的電影，少了衝突還是會顯得乏味。當一切漸入佳境時，杜依夫婦期望麥可能申請體育獎學金到他們母校打球。這件事引發一些社會人士的猜疑，他們認為杜依夫婦藉由收養麥可，也控制了麥可對人生的選擇，於是外界的壓力引爆了麥可和養父母之間的衝突。電影終了，黎安的覺悟與自我反省贏回了麥可的信任和愛，就像現實中的麥可歐爾一樣，他順利進入了大學，後來更成為美國知名的美式足球球員。

電影一開始，黎安的畫外音訴說著一段足球場上的輝煌往事：偉大的足球後衛（linebacker）羅倫斯泰勒在場上撂倒對方的四分衛（quarterback），並讓其在場上受傷而結束了運動生涯。羅倫斯的表現激發了後起之秀，這場球賽讓大家看到保護四分衛盲點的重要，往後，負責保護四分衛盲點的左護鋒（Left tackle）薪水與重要性只次於四分衛，是所有高壯的球員夢寐以求的位置。

看著老舊的影片畫面中羅倫斯的身影，觀眾漸漸的瞭解“the blind side”的意義。就像黎安走在鬧區街頭時，身旁的麥克對她說的「有我罩你。」感覺就算不必轉身也毋需擔心，因為即使看不見，你也知道有人會保護你。黎安在這橋段中將後衛這個位置比喻成四分衛的「保險」，“Every housewife knows, the first check you write is for the mortgage; and the second is for the insurance.”（就連菜籃族都知道，第一張開出的支票一定是支付房貸，而第二張就是拿來繳保險的。）這句的主語若翻成一般熟悉的「家庭主婦」，意義上是相同的，只是這樣的台詞十分尋常。這裡把「家庭主婦」換為時下流行的辭彙「菜籃族」，立刻抓住觀眾的眼光，因為這個詞引起了共鳴。偶而跳脫框架，讓文字也新陳代謝一下，就能收畫龍點睛之效。

麥可來到杜依家的第二天，黎安帶他去買衣服，並想趁機多認識這位沈默的少年。然而不論黎安問甚麼，麥可總是低頭不語，看起來像因失去記憶而困擾，又好像是過於痛苦而不願提起。黎安雖漸漸失去耐心仍不放棄，她對麥可說了重話 “Tell you what, Big Mike, we can do this the easy way or we can do this the hard way.”（大麥，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這句中文俗諺配這句英文常用句恰恰好。若平常多注意影片中的對白和字幕就會發現，這個英文句型經常出現，而相對應的中文翻譯也是這一句。原文表達了受話對象面臨的兩種選擇：可以省掉痛苦達到目的，或自討苦吃得到一樣的結果。這就是中文「敬酒」與「罰酒」的概念了。

在服飾店裡，黎安陪麥可挑衣服。老闆帶著他們來到一個架子前，表示麥可能穿的衣服都在這裡了。黎安有點詫異：這明明就是大尺碼服飾店，但麥可能穿的尺碼竟然只有一架！黎安問老闆“That’s it? If this is all you got. Why does it say ‘Big and Tall’ on the sign?”（就這樣？如果你只有這些，怎麼板子上會寫大尺碼服飾？）而這老闆也很有趣，他打量著人高馬大的麥可回答道“big and tall? You need ‘bigger and taller!‘”（大尺碼？你需要加大尺碼。）原文玩了一個小小的文字遊戲，用英文比較級來表示麥可的尺寸比大尺碼還大。那麼相對應的中文要怎麼翻呢？比「大尺碼」還要再大的也只有「『加』大尺碼」了。

來到球場上，杜依夫婦觀看麥可的練習狀況，顯然麥可有點不得要領，教練並不滿意他毫無威力的攔截。練習結束後，杜依夫婦想請教練對麥可再有耐心一點，而教練答道“He won’t play this fall if he doesn’t improve a lot before then.”（照現在這個樣子，他秋季賽也別想比了。）黎安當然不高興自己的孩子被否定，她看著教練的背影嘀咕著“Who died and made him Bear Bryant?”「他算哪根蔥啊？」

貝爾布萊恩特（Bear Bryant）是美國60年代頗具盛名的大學足球隊總教練，他帶領阿拉巴馬大學多次奪下總冠軍，並創下美國大學校隊史上奪冠最多的紀錄。大學足球隊的比賽在美國一直是件大事，再加上杜依一家是忠實球迷，當她一說出這位教練的名字，也許大多數美國人都能立刻明白她所指的是誰。但對台灣的觀眾而言，除非是球迷，否則多數人無法馬上進入狀況。因此這裡選擇略過人名，直接以意思相近又能讓本地觀眾立刻明白的譯句來表達是明智的做法。但翻譯時仍須顧及語氣，這裡黎安顯然不服氣又語帶反諷，原字幕的「請問」讓語氣變弱，因此直接翻為「他算哪跟蔥啊？」會更貼切。

本片的核心價值在於跨越了種族與出身後，人依然會無條件保護最重要的人；無論是家中的親人或者球場上的隊友，因此本片十分強調「守」的精神。全片最深深打動我的地方就是當麥克和黎安走在貧民窟街頭上時，他對神情緊張的黎安說：「有我罩你。」想想從一個四處為家的孤兒到能夠說出這句話，麥克經歷了多大的轉變。麥可現在有了家人，有了需要保護的對象，而杜依一家也給了他一個溫暖的避風港。為激發麥可的防守潛能，黎安教麥克把隊友當作家人一樣守護。

關於片名，有些人可能會疑惑：這麼溫馨的電影，怎麼會以《攻其不備》來命名呢？差點還會讓人誤以為和另一部主題為美式足球的電影《衝鋒陷陣》（Remember the Titans, 2000）是同一系列呢。嚴格說來，《攻其不備》這片名造成隱「守」而揚「攻」的效果，反倒遠離片中所強調的「守護」精神，因此翻得不是很對味。翻譯片名其實是件大工程，既要合理又要好記，還得迎合觀眾的口味。不過，一般而言，即使身為電影翻譯者也無權決定片名的翻譯，這牽涉到行銷宣傳的工作，還是得讓發行片商去傷腦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