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姆波頓之地獄新娘》Corpse Bride

《提姆波頓之地獄新娘》是大導演提姆波頓繼《聖誕夜驚魂》後拍的第二部黑色定格動畫片（stop-motion-animation），是利用攝影機一格一格拍下人偶的動作而製作而成的動畫電影。《地獄新娘》講的好似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故事，是讀者在許多經典文學裡常常可以見到的劇情。那是在英國維多利亞時期，一對年輕的男女為了家庭因素，被父母安排與素不相識的對象結婚。年輕的維多出生於魚販之家，雖屬勞工階層，但其父母卻是暴發戶，希望能透過與貴族聯姻的方式脫離現屬的低下階層。女主角維多利亞則出身貴族世家，看看壁上掛的祖先畫像便足以得知其身世顯赫。無奈，財富總有凋零的一天，當身世地位逐漸因財富的耗弱而虛有其表，維多利亞家亟需的正是一筆足夠的資金以復甦家業。

電影一開始，我們來到這個陰暗又晦澀的世界，除了維多寫生後放生的飛舞蝴蝶，整個城市都是灰藍色調。隨著秒針的滴答聲，人們機械性的進行著手邊的工作，就連流浪貓的尾巴也隨著節拍揮動。這樣有規律但卻毫無生氣的節拍，是維多利亞時期的寫照，人們的生活有著嚴謹的紀律與約定成俗的傳統價值觀。接著，片頭曲響起，這是一首名為“According to Plan”（照著計畫執行）的歌曲，不但揭開本片以「父母強迫子女聯姻」為主的課題，更簡單的交代重點人物的心情。

“According to Plan”點出了范家與賀家的一樣心兩樣情。同樣都是父母為了家庭利益硬把子女湊成一對，但是由於身分地位的不同，雙方家長面臨這場婚姻懷有不同的態度。對於維克的父母，這是個讓家庭晉身貴族（elevated to the heights of society）的大好機會，范氏父妻十分興高采烈，用「榮耀」（glorious）來形容這特別的一天。但對於維多利亞的父母而言，這卻是個「降格」的時刻，相較於范氏夫妻，賀氏夫妻稱這日為悲慘（terrible）的日子，並形容這是場不祥（ominous）的婚姻。在賀氏夫妻的眼中，范氏家族無疑是暴發戶（nouveau riches，是法文， 在英文是New Rich的意思），不但平凡（common），更是粗鄙（coarse）。

貴族世家無不希望自己子女的婚姻能門當戶對，不但能替家族增添榮耀，兩個大家族的結合更象徵權力與財富。這雖是賀氏夫妻的理想但事與願違，將女兒嫁給階級低下的暴發戶真是糟透了。更糟的是，賀先生暗地裡懷疑范氏家庭其實也不如表面上的有錢，他們可能徒有資產（land-rich，指擁有不動產及其他非現金的資產，卻沒有現金存款），卻無可靈活花用的現金。

這場以利益交換的婚姻讓賀氏夫妻不祥的預感成真，倒不是因為維克與維多利亞膽怯逃婚（小倆口反而一見鍾情），而是維克因緊張無法背誦婚禮誓詞，被牧師訓斥背好再來。沮喪的維克跑進森林裡練習誓詞，卻又意外的將戒指套在像枯枝的手上，娶了地獄新娘，讓本來平凡無奇的劇情有個驚人的轉折。

這是個由人間墮入陰間的可怕經驗，活人怎麼能氣數未盡時便直降陰曹地府呢！但維克漸漸了解，一向在想像中恐怖的陰間，竟比凡間更加的歡樂。電影以顏色與音樂呈現陰陽兩地的區隔，比上凡間的單調的灰藍色階，陰間的顏色豐富亮麗，死人們有著淺藍色的皮膚，周圍則散發出草綠色的「死人氣息」，酒吧裡昏黃的吊燈竟給人一種溫馨的氣氛。另外，夜夜笙歌的酒吧恍若夜店，每天都上演著輕鬆愉快的爵士歌舞。

至於一開始令維克害怕的地獄新娘也沒有想像中的可怕，雖然她的臉因屍體腐爛而皮膚破損，隨時會掉落的眼珠裡也有會說話的小蟲，但可怕的外表藏不住她的溫柔，她情感澎湃，能與維克來個即興二手聯彈，雖沒了心臟卻仍能體會心碎的感覺。除此之外，地獄新娘也十分幽默，一次地獄新娘和維克賞月不禁感嘆：「啊，多美的景色，美得讓人窒息（it takes my breath away）！」但想到自己已沒了生命氣息，只好打趣的加上：「如果我還能呼吸的話（Well, it would if I had any.）」講到死因，地獄新娘逃為了追求心目中的完美婚姻，情願離家與未婚夫私奔，卻不幸被欺騙謀殺，兩人都在婚姻的追求上出了狀況。地獄新娘覺得維克將成為她最完美的新郎，但對維克而言，地獄新娘再溫柔體貼，仍然不及擁有生命又一見鍾情的維多利亞，地獄新娘又必須體驗心碎的感覺。

《地獄新娘》從一場被父母逼迫的婚姻轉變為被「擄」到陰間的新郎，怎麼看都覺得是部恐怖片。然而，跟死沉沉又灰濛濛的活人世界相比，導演刻意將陰間刻畫得色彩溫暖、活潑又「生意盎然」。儘管陰間有許多面容可怕的死屍，但他們恐怖的外表加上可愛的性格，讓人既畏懼卻又憐愛。

除了上文地獄新娘自嘲沒有呼吸，片中也不乏大開死人玩笑的對白。地獄新娘帶來維克以前的小狗皮皮的「屍骨」，只剩下白骨的皮皮沒了茸毛仍然活潑可愛。維克看見這位「老友」十分開心，見到皮皮還記得自己，便開始測試指令，要皮皮坐下、打滾（roll over）還有「裝死」（play dead），而皮皮聽見這指令滿臉疑惑。除此之外，在陰間地府跟陽世一樣有Second-hand Store，但並不是二手店，而是因應許多死人屍首不全而開張的「第二隻手」店。

在影片尾聲，礙於陰陽兩隔，又加上賀氏夫妻已決定將維多利亞嫁給看似多金的巴爵士，傷心的維克認為與維多利亞結婚的理想早已夢碎，決定放棄生命，迎娶地獄新娘，而婚禮舉行的地點不在陰間，正是在維克之前背誦誓詞失敗的教堂。隨著婚禮搬至人間，所有陰間鬼怪通通都來到大街上慶祝。看見妖魔鬼怪在街上亂晃，賀先生忍不住說：「要是我祖父看見這個景象，如果地下有知，一定不得安寧，恨不得從墳墓裡爬出來（turning in his grave）。」才剛說完，祖父便站在自己的畫像前，問賀先生把好酒（spirits）都藏在哪兒，這也把賀氏夫妻兩人嚇得腿軟。

故事的結局還給讀者一個完美結局，維特娶了維多利亞，而地獄新娘也因此靈魂得到安息，不用被困在地府。《地獄新娘》中的年輕人們從一開始被迫依照父母的計畫，本以為一場災難卻成為一見鍾情，但卻又難逃意料之外的轉折。本片用計畫與意外、陰間與陽世的兩種對比寫出人間的辛酸無奈與世事難料，但藉由輕鬆的口吻與可愛的動畫，讓人跳出框架，欣賞凡事意外的可能性及美好之處，是部十分有趣又不乏思考的輕鬆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