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的週末》The Lost Weekend

唐和弟弟維克正在打包行李，準備和女友海倫出遠門度週末。但唐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向窗口，穿過窗框，沿著繫在窗台上的繩子往下來到末端綁著的酒瓶—唐是個無法自拔的酒鬼。對於海倫及維克而言，也許離開兩天是個讓唐遠離誘惑的機會，正好得以一舉消滅酒癮；但對唐來說，他可沒打算開始擁抱少了酒精的生活。

一開始，維克就滿心期待地說“It’s going to be a long wonderful weekend.”（原譯：真有一個舒服的週末。），唐則回應 “Sounds long all right.”（原譯：聽起來挺不錯的嘛。）這像是小小的文字遊戲，英文說起來是同一句話，但心境不同就有不同的意思。維克期待這個週末會過得非常充實，而對唐來說卻是「漫長」。如果把翻譯調整成：「這週末會很充實。」，「漫長倒是真的。」讓「充實」和「漫長」形成明顯對比，立刻能理解兩兄弟心境的差異。


　　


片中唐就像置身在一座迷宮裡，層層的牆壁是無止盡的渴望，把他和外界隔開，任憑他在其中跌跌撞撞。因此本片名稱的原譯其實不盡貼切，《失去的週末》把焦點從主角移到了週末本身，乍看的反應會是：那麼失去的週末去了哪？假如片名改譯為《迷失的週末》，觀眾的疑問正好符合故事的主軸：誰迷失了？為何迷失？而答案要待進入影片後才見分曉。


　　


唐打發維克和海倫去看表演後，正好利用落單的機會去喝酒。經由唐回憶往事，我們才漸漸發現，這位鬱鬱不得志的作家是藉著酒精來疏解壓力。但剛認識海倫時，唐曾一度戒酒，直到無意間聽到海倫的父母質疑他的事業成就，從此又掉入了酒癮的深淵。其實唐也很清楚自己脆弱的根源，剛開始交往不久，海倫就發現他有酒癮。“The reason’s me, what I am…or rather what I’m not. What I wanted to become but didn’t.”（原譯：原因是我想成為的可是卻無法達成，我想做的卻做不到。）唐以這段簡短的自白道出自己壯志未酬的困境，而翻譯也應儘可能地追求言簡意賅。原譯若稍調整為「我酗酒是因為當不成作家的挫折感，我沒有達到自己的期望。」應該會更口語化，如此也較能讓觀眾於第一時間了解主角的處境。


　　


準備度週末當天，維克和海倫看完表演卻等不到唐，在海倫的堅持下，維克單獨出發了。但唐不想讓海倫看到自己墮落，於是他閉不見面。原來這個週末之所以迷失，是因為唐把自己和外界隔絕了，他躲起來，沉迷於酒精的麻醉，不顧海倫的苦苦哀求和朋友的勸告，最後竟然連打字機都想拿去當掉買酒來喝。到了熟悉的酒吧，唐請求酒保奈特：“Come on Net, just give me one. I’m begging you.”然而奈特深知唐的狀況，於是他回答：“Yeah, just one. One’s too many, and a hundred’s not enough.”「只要一杯，然後一百杯都不夠。」這位酒保中肯地指出酒癮的處境，對酒鬼來說，「再一杯」往往就是接下來一百杯的開始，偏執的慾望是永無止盡的。


　　


電影的尾聲，週末即將結束，而維克也快回到家了。將近兩天的墮落、自暴自棄和悔恨讓唐起了輕生的念頭。這次他當掉海倫的外套，買了一把手槍。但海倫還是發現了，她拒絕離開，並極力勸他放棄：“The only way to start is to stop! There is no cure besides just stopping.”（原譯：唯一的自新就是停止它，除了這樣根本沒有治療方法。）我做字幕翻譯時，常常會回顧翻過的句子，有時會找出考慮不周的錯誤，有些句子甚至要反覆唸幾遍才會發現其實是「英語式中文」；並不符合中文的語法原則。考慮到海倫身為文字工作者，遣詞用字應該不能太過淺白，但同時又不能忽略觀眾的理解。若稍加調整：「停止是唯一的自新機會，不碰酒才是克服酒癮的不二法門。」


　　


無論譯者斟酌一句對白需要多久，觀眾都只有兩秒鐘讀完每一句；而每個不甚明瞭的句子都可能影響對接下來劇情的理解。《失去的週末》中的主要角色都是文字工作者：唐是作家，而海倫是雜誌編輯。他們說話的方式並不完全口語化，因此翻譯時，選字很重要；要避免太淺白，又不能過於拗口導致觀眾理解困難。許多橋段中，唐甚至會直接用口寫文章。海倫終於成功勸阻唐自殺後，他們一起構思他的新書。唐回顧這兩天，為他的書起了頭：“I wonder how many people are like me, poor but devil guy on fire with thirst.”看了這句，讀者們會怎麼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