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始終來自於…惰性?──《獵殺代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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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3-04

還記得日本人形機器人的能耐嗎?他們能跳舞,甚至能模擬表情與說話的肌肉運動方式。在科技日新月異的現在,似乎真的有那麼一天,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由機器人為我們代勞,說不定我們連發號司令的力氣都可以省下來,只需要念頭一轉,機器人便知道該執行什麼動作,甚至,機器人還能代你感知外界,再將知覺回傳到使用者身上,這就再好不過了!



但是,真的是這樣嗎?



《獵殺代理人》(Surrogates)的故事便發生在這樣的世界裡,故事中百分之九十八的人類都使用仿生機器人當作生活的代理人,儘管少數的人拒絕使用機器人,但多數使用者認為這樣的生活方式好處多多,代理人使得使用者的人身安全受到前所未有的保障,性別與種族歧視的問題也因為使用者可以根據個人喜好選擇機器人的樣貌與性別之後便不復存在。



但是FBI探員湯姆葛瑞爾(布魯斯威利飾)在追蹤一件事故時,意外發現一起離奇的謀殺案,一對莫名損壞機器人的使用者雙雙陳屍自宅,其中一人更是代理人發明者兼全球獨家生產商前合夥人的獨子,發明人深知兇手的目標是自己,卻誤殺了他的兒子。在哀慟之餘,他不斷督促葛幹員盡速解開謎團。抽絲剝繭之下,葛幹員發現這一切肇因於一種前所未見的武器,目前正落入反對代理人制度的人類手中。葛幹員一心想要奪回那個危險的武器,最後卻發現這其中的陰謀並不像他想的這麼簡單。面對這樣的危機,葛探員的行動成敗正關係到所有代理人的性命。



《獵殺代理人》(以下簡稱《獵》)是部典型的好萊塢動作片;通常,動作片的劇情乃架構在對立的兩個價值觀之上,由代表正義的英雄出馬迎戰敵人,重新恢復世界的秩序。為了讓片中的英雄師出有名,如何讓觀眾思考和認同英雄的觀點,便是動作片鋪陳劇情時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在《獵》之中,影片價值觀衝突之處就是「代理人制度」(Surrogacy),儘管中年的布魯斯威利因為代理人得以在銀幕上回春,頭上再度長出茂密的金髮,但是這個制度究竟是好是壞?當它面臨危機時,值不值得這個銀幕英雄出手相救呢?為此,影片透過許多角色之口透露不同的觀點讓觀眾評斷。



第一段對話透過主角的妻子讓觀眾見識片中的世界有多麼依賴代理人。葛探員從命案現場返家,將代理人離線充電,自己起身走到廚房做早餐。在廚房,他和以代理人現身的妻子瑪姬討論休假,聽到旅行,瑪姬便說她的朋友布麗姬有個「Buff surrie」讓她在假期可以輕鬆上山下海完片各式高難度運動。我對Buff的翻譯和電影的中文字幕有點出入,DVD內的字幕將這個字翻成「猛男」,我則將之譯為「行家」;Buff原意指的是暗黃色的物品,但其衍伸的意義可指熱衷某活動的愛好者,並且對這項活動了解甚詳,類似中文裡的「行家」跟「達人」。翻譯成猛男不免讓人以為使用者可能是為慾望師奶,再說,誰說戶外運動的高手一定得是男的呢?不過我們在這部分的對話可以看到代理人在他們的生活中有多重要,他們不僅為人們代勞日常瑣事,連玩極限運動時都能讓「肉腳」變高手。



但是葛幹員的並不是希望帶著他們的代理人來一趟極限之旅,他所希望的是夫婦倆離開自己的代理人,好好地和彼此相處幾天。這時瑪姬言詞閃爍,不停迴避著湯姆的意見。讓瑪姬這麼不想離開代理人的原因在稍後的影片慢慢的浮現,原來是葛探員夫婦曾經出過一場大車禍,在意外中喪失了他們的獨子,這場車禍在瑪姬的臉上和心裡都留下了又大又明顯的傷疤,使得她從此不願再以真面目現身,只願以代理人完美的外貌現身人群。因為這個完美的假象暫時讓她忘卻眼前的缺陷與遺憾,所以,她在這段對話結束時才會用堅定的眼神看著葛幹員並告訴他「It’s better」。



但是使用代理人真的讓我們的生活變得這麼美好?在第二段對話裡,電影便讓你看到這種生活的另一個層面。葛幹員的搭擋為搜尋嫌疑犯的行蹤來到FBI的監控室,正和負責監控的巴比閒聊。到了這裡,我們才知道FBI竟然可以監控傳送到每一個代理人身上的數據,甚至還能遊走法律邊緣,切斷數據(feed)傳送,中止代理人的行動。沒想到吧,代理人制度不但讓人身安全達到前所未有的保障,連政府對人們的監控權也擴張到了空前的地步。諷刺的是,負責監控的巴比竟然是這些代理人使用者口中的「臭皮囊(Meat Bag)」。被稱做臭皮囊的人是那些不願使用代理人的人類,他們被視為拒絕進化的落後族群。但是巴比在這段對話的結尾道出了人類最無法被取代的強項──思考,這是永遠無法待勞的。



第三段對話是人類保留區精神領袖「先知」在眾人面前的演說,葛幹員的代理人在追捕中完全損壞,他更被局內停職查辦,一心破案的他只好以肉身之軀潛進保護區,在保護區內,他剛好聽到先知在一場葬禮中發表演說,先知希望透過這場演講重新喚起人們身為人的意義,呼籲人們重新思考生活的價值。先知演說的重心圍繞在一個詞上面──「Human condition」,此一詞意指人們在世上存在的形式,例如有限的生命、平凡的肉體、智慧、與其他所有建構起「人」的要素與特質。先知意味著我們必須去感受和回應肉體傳達的每一個訊息,包括痛楚和辛勞,學習與之共處,而非透過機器來逃避這些令人不舒服的知覺。因為唯有這樣,我們才是真的以做為一個人的方式活在世上。



在這段演講進行的時候,鏡頭不斷地在遊蕩於保護區內的葛幹員和先知演講身影之間切換著,先知演講的聲音就像旁白,伴隨著葛幹員見識到保護區的人們臉上沾滿泥沙在土地上耕作,小孩開心的在土地上翻滾,打棒球。最後,葛幹員彎腰撿起滾到腳邊的球,丟回給孩童。他拾起球時的表情像是有什麼模糊的記憶突然被喚起,或許是他死去的孩子,或許是許久不曾親自嘗到的棒球球皮的觸感,不論是什麼,葛幹員的所見所聞在在都呼應著耳邊先知的演講。影片進行到了這裡,似乎也正在為這個主題總結,誰是誰非,這時觀眾心裡大概也有了一個底。之後,我們便看主角要如何奪回武器,拯救世界了。



《獵殺代理人》在一系列以機器人為主題的電影之中並不算傑出的一部電影,動作場面的流暢度也只勉強維持在水準之上。在這部片之前,還有許多經典的影片,例如《AI人工智慧》(A. I.)、《機械公敵》(I, Robot)、《變人》(Bicentennial Man)等,但是《獵》的新意在於它不像前幾部電影將焦點放在機器人,討論機器人在外貌、智能上和人類相似度與我們對於所謂「人」的道德倫理觀念;而《獵》把焦點轉回到使用者身上,重新檢討我們使用機器人的目的與人類應有的生活方式。在網路虛擬世界和機械技術發展越來越精湛的今日,我們真的不出門也能做到許多事情,但是,這部電影讓觀眾看到我們也是不是因為這些「進化」,而喪失了許多上天恩次、只能親身體驗的珍貴經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