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奇蹟》Up

《天外奇蹟》也許是今年電影院中最受歡迎的動畫片。老舊卻充滿回憶的房子隨著成千上萬的彩色氣球騰空而起；老人與小孩的忘年之交；遠大卻又實踐不易的夢想；愚蠢卻又可愛到不行的動物……等，這些有趣的情節與元素讓不同年齡層的觀眾各有感觸。動畫片不再是小朋友的專屬，當小孩被小狗小逗與大鳥凱文逗得樂哈哈，懷抱著一生或長或短的歲月點滴，大人長輩們卻因著老爺爺卡爾的執著與堅定留下了感動的淚水。

藉著天馬行空的想像力與高科技的輔佐，電影常常幫觀眾完成「凡人」無法實現的願望，《天外奇蹟》也是如此。然而，《天外奇蹟》吸引人的不只是達成夢想的過程，電影結束後滯留在腦海的餘韻是夢想起源的樸實與平凡，以及在電影中沒有被過度美化的挫折與坎坷人生，這才是《天外奇蹟》震撼人心的要素，正因為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這樣的不完美讓達成夢想的壯志顯得彌足珍貴。在許多《天外奇蹟》的相關評論中，老爺爺卡爾追求夢想這個主題已被廣泛討論，本週的電影英文想把焦點放在小男孩小羅與卡爾的互動情況。

這一切都要從承諾開始談起。當小卡爾遇見小艾莉，個性比較外放的艾莉拿出了「冒險之書」與卡爾分享，不過這本書的存在是個秘密，艾莉堅決的命令卡爾在心口劃上十字（Cross your heart!），發誓不會洩漏任何訊息。Cross your heart也許是電影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句話，它的意思就如同艾莉與卡爾所使用的，是一個誓約、是真誠無悔的承諾。十字是基督教的重要記號，記錄了神為拯救世人派遣耶穌替人而死的約定，不管現在人們是否仍受宗教影響，西方人喜歡說 “Cross your finger”和“Cross your heart”來向人發誓講的都是實話。Cross your heart挾帶如此沉重的負擔，在心口劃上十字，立了一個盟約，有上蒼與你我為證，這樣的承諾應該是神聖不可反悔的吧？然而，小孩不會了解承諾的重量，看著艾莉嚴肅的表情，及卡爾被艾莉兇巴巴的模樣嚇得急忙Cross your heart，這天真的模樣令人暫時忘卻承諾的負擔。艾莉與卡爾漸漸長大、共組家庭，曾幾何時，他們了解到許下的承諾並非只要輕易在心上畫下十字便能實現。無數的挫折，人世間數不清的無奈，卡爾早就記不清上回輕易許下諾言究竟何時。如果許下的諾言常常不會實現，又何必開口。

小羅就像小時候的卡爾，活潑、愛好冒險但是缺乏大人陪伴。不知怎麼的，《天外奇蹟》中的小孩似乎都缺少陪在身邊可以依賴的長輩，小卡爾一個人去電影院、一個人出外歷險，也遇上了單獨守在破舊房子裡冒險的艾莉，之後，小羅的出現也同樣突兀且獨自一人。當卡爾被迫與小羅踏上圓夢之旅，這對搭檔—憤世嫉俗的老人與異想天開的小男孩，巧妙的替對方補足一些先天或後天上的缺憾。

首先，小羅替卡爾找回他早已遺留在童年的單純。卡爾一生以賣氣球為業，他想出用氣球把房子升上天空的妙招，然而，當卡爾被卡在瀑布仙境的另一端，他與小羅卻又在地面，無法爬進房子控制飛行方向，卡爾得沮喪可想而知。小羅提議；「我們可以牽著房子（walk the house）去瀑布呀！」Walk這個字常見的動詞用法是走路，然而在這邊卻有牽著走的意思，所以遛狗也可以說“walk the dog”，另外，陪某人走到某處也可以用walk，例如“I’ll walk you to the bus station.”（我會陪你走到公車站。） 小羅如此簡單的想法解決了卡爾的困境。卡爾賣了一生的氣球，帶給小孩歡樂，氣球一直以「工具」的型態存在於卡爾的世界，他忘了氣球是玩具，忘了手持氫氣球的新鮮感，更不記得氣球是可以隨身拉著走的。小羅的想法是一般小孩子對氣球直觀的看法，而像房子這麼大的氣球就好比節慶遊行時，常常可以看到的大型氣球（parade balloon）。

把房子看成氣球的想法將原本萬念俱灰的卡爾從失望中解救出來，個性實際的卡爾開始盤算將房子「牽」到目的地的新計畫。卡爾說 “no rap music or flash-dancing”，照著字面翻的意思是「不要唱饒舌歌也不要閃舞」。卡爾這樣說十分有趣，這兩種歌舞在當代都十分標新立異，是年輕人們喜愛的歌舞方式，但可能對於年邁的卡爾來說，這只是搞怪罷了。正當卡爾一派正經的下達要「安靜迅速抵達目的」的旨令，身旁的小羅不但沒仔細聆聽，還四處亂跑，為著自己發現地上有沙子而感到異常興奮。

如果說小羅借給卡爾一雙童稚的眼睛，卡爾彌補小羅的是父執輩的溫暖與帶領。在電影中，小羅向卡爾談及父親的次數有兩次，但我們仍不太清楚小羅的家庭狀況。在第一次對話中我們了解也許小羅父母離異或分居，且小羅見到父親的次數不多。在這個星夜談心的夜晚，小羅睡眼惺忪的要求卡爾答應照顧凱文與小逗，並希望卡爾在心口畫上十字，卡爾心頭一震，過往無數的回憶又浮現眼前。

小羅第二次向卡爾談到父親的對話則為本文擷取的第三段對白。當一身童軍徽章的小羅真正來到野外，才發現親身體驗戶外比書上讀到的、父親口中的更「野」（wild）。小羅說父親的野外求生技能很厲害，這句話我們可以抱持存疑的態度，因為我們知道小羅從來沒跟父親出外露營過，這也許是大人向小孩吹捧自己的謊言。小羅也提到，父親以前都會參加小羅的童軍集會，結束後會帶他吃冰，坐在路邊玩數車子比賽。說罷，小羅語重心長的告訴卡爾：這些看似無聊的活動，卻是父子相處間最難忘的事情。對小羅而言，父親已久久沒有履行照顧陪伴的義務，父親唯一留下來的承諾，是在小羅幫助老人之後，親自到場替他別上徽章，不過，在這樣的重要時刻，父親還是缺席了。不久之後，卡爾也像小羅父親一樣，違背了當初的承諾要照顧凱文與小逗，小羅再度受到傷害。

經過許多起起伏伏，電影終究走向Happy Ending：在輕快又可愛的三拍子配樂中，我們看到放手後的房子奇妙的降落在瀑布仙境；凱文終於與小小鳥團聚；小羅、卡爾與小逗攜手繼續人生下一段的冒險旅程……等，這樣沐在陽光下完美的結局是大家嚮往的夢想。對了，不曉得是否人長大過程中因體驗了承諾的重量，以及承諾難以實現的道理，Cross Your Heart其實是小孩及年輕人的用語，一般大人很少使用。我猜卡爾與小羅再也不需要Cross Your Heart來立下承諾，因為未來遙遠又充滿變數，唯有把握當下、隨機應變才能將人生幻化為一場冒險，這才是卡爾的兒時偶像查爾斯‧蒙茲口中“Adventure is out there!”（冒險就在前方）的終極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