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愛朗讀》The Reader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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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3-04

上週的電影英文中,我們從「秘密」為開端,藉著片中提及的幾部文學作品來解讀一部份的《為愛朗讀》,這週,小編替大家選了幾段與討論正義相關的精采對白,希望能藉著這些片段,用另一個角度來閱讀電影。



影史上,與戰爭相關的影片何其多。大部分的片子裡,劇本往往替觀眾預設好所謂「善」的一方,也就是在片中被觀眾指認為「好人」的一方。他們不見得是戰爭中勝利的一方,但卻是片中關注的焦點。待觀眾開始觀影,所有的同情與感動很自然的會投注在「好人」這邊,而對於「壞人」,入戲的觀眾開始詛咒他們,痛恨他們沒有道德良知、如禽獸般的所作所為。然而,雖然影片裡有好壞人之分,戰場上也有所勝負,事實上,所有參與在戰爭裡的人大多是被動的捲進這場殘酷洪流的一小份子,再怎樣的好或惡,都不過是掌有權力的領導者手中,那枚幫助達成野心的小小棋子,其渺小的身分在這樣大的戰爭漩渦裡常常身不由己。



相較於其他善惡分明的片子,《為愛朗讀》並沒有清楚標出被苛責或被同情的對象。這點在眾多與屠猶相關的影片中十分的特別,因為在一般大眾眼中,屠猶事件不需辯論即可得知結論:成千上萬的猶太人因戰爭被大量屠殺是無辜的善,而參與屠殺的德國人各個是沒心沒肺的殺人兇手。片中,邁可進了法學院,這時已是一九六六年,麥可二十三歲,距二次大戰的時間也有二十年之久。二次大戰帶給德國人的陰影是可想而知的,那是大帝國的頹廢與衰落,本來志氣昂揚的德國人一下子成為眾矢之的,上一代的德國人必須肩負起二戰戰敗的責任,下一代的德國人則必須學會如何看待父母這輩所留下、原罪般的罪惡。



在法學院裡,教授扭轉了一般人對於社會運作的認知,他說社會運作不靠道德良知(morality)而靠法律(law)。道德良知通常被看作跟常識相當,感覺上不需要特別的教育,是只要身為人就該知曉的道理,例如:人不應該偷拐搶騙、不該殺人姦淫。而Morality的另一個名詞形為Moral,除了也同樣有道德良知的意義外,也有「寓意」的意思。在寓言中,故事講到結尾,通常會補上一句“The moral of the story is……”(本故事要告誡我們的是……。)道德良知與個人想法觀感極度相關,每個人又因生長環境和背景不同,道德標準也有所不一,顯示出道德良知的不可依靠性。為此,人們制定了法律,用法規的公正與公平性來約束行為,而非純粹依靠個人的道德標準行事。法學教授舉當年在奧許威茲(Auschwitz)工作的德國人為例。奧許威茲是德國人在波蘭境內所設立最大的集中營,被火車載來,在這集中營裡被屠殺的猶太人有幾百萬人,整個集中營儼然是不折不扣的屠宰場。然而,參予這場屠殺的八千位工作人員裡,只有十九人有罪,更只有六人被判謀殺,原因是這幾人違反了當時法律,並且有明顯的謀殺企圖。這樣的判決的確讓人跌破眼鏡,八千人所「經營」的「謀殺工廠」竟然只有十九個人須負法律責任,那麼本應公正的法律在此刻是否主持了正義?



接著,教授帶著學生們前往法庭,讓他們親自觀看類似案件的審理過程。然而,看過幾次開庭,學生漸漸質疑開庭以伸張正義的意義。就漢娜以及其它守衛寧願把猶太人鎖在教堂中任憑火燒這件事來看,就道德良知來說,誰對誰錯再也清楚不過;就法律而言,看守人每個都有罪,只是罪名輕重的問題。但令學生們不安的是,審判這六位守衛,雖在法律與人情上都讓受害的猶太人感到些許安慰,然而這只是單一事件,無法為整件屠猶事件的不幸求得正義。邁可的同學用“Diversion”(分散注意力)來稱這場審理。“Div-”開頭的字首都有種分開、不同的意思,舉個例Divide(分開)、Diverge(分岔)、Division(除法),若讀者有在寫網頁,那麼原始碼中的“div”指令應該不陌生,也是有分開、分項的作用。邁可同學用Diversion(轉移目標)清楚的點出這場審判並沒有達到替猶太人伸張正義的功效,她們只是剛好倒楣,被倖存者寫書指責,德國人一直以來對猶太人遭受如此大的不幸十分無能為力,起訴撻伐這六名守衛只是而德國人為了消弭自身罪惡。邁可同學認為審判並不是重點,因為傷害都已造成,該追溯的是為什麼上一代知情卻無力阻止納粹暴行的原因。



法律雖公正明瞭,得以審判罪惡,還給受害之人一絲絲的心理安慰,但若不了解人情,審判再怎樣公正,仍然無法直搗問題核心。從局外人的觀點來看,漢娜與其他守衛的行為有罪,然而誠如教授所言,界定有無犯罪的標準須看其意圖(Intent)。正如上週提及的,漢娜是個文盲,這樣的身分相較其他六個守衛使她最沒有心機,也不懂得如何保護自己。但正因為漢娜毫無保留的坦率,我們得以一窺屠猶「暴徒」的心境。在和法官的對質中,漢娜不斷強調身為守衛必須做好看守的責任,這樣的責任對她而言大於人生安全甚至性命(不管自己的或是猶太人的)。她無意殺人,但是當責任與人命只能二選其一,她選擇了責任,因此也間接成為有意圖的謀殺,這樣的選擇是猶太人的不幸,但同時也是漢娜的。



在這,我們不去批判是非對錯。當電影將不同立場的角色,及他們經歷的心路歷程呈現給觀眾,我們會發現小人物在戰爭中都有其可憐之處。多希望世界是簡單的二元對立,但其實處在灰色地帶無法歸類的人、事、物才佔了多數。當不幸的事情一再重演,真正的公義不是一味批判對錯,而是互相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