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ES》

138
2007-12-20
  • 林蕙君

一部處理中年婦女外遇的電影還可以端出什麼樣新的菜色?如果再加上後 911 的種族爭議與衝突呢?不過這些東西似乎都不是莎莉波特的重點。《YES》以一個清潔女傭的『灰塵哲學』開始,再以同樣的『灰塵哲學』結束。全片的聲音和對白都在一個超乎平常的頻率上跳躍、流動,鏡頭不是歪斜就是晃動,再加上人物旅行到古巴或貝魯特所沾染上的豐富色彩;莎莉波特到底想說什麼?

她(片中沒有給予名字,Joan Allen 飾演)是一個科學家,片子一開頭她就發現丈夫外遇的事實,但是丈夫卻頑固地不承認,只是一味地拒絕溝通。他在一場宴會上遇到了當廚師的他(同樣地沒有給予名字,Simon Abkarian 飾演),於是他們開始幽會偷情。然而在後 911 時代,他的貝魯特背景讓他在族裔混雜的廚房工作環境中無法避免衝突,以致於丟了工作。她與他起了爭執,他想回貝魯特,她努力的想要彌補種族差異之間的鴻溝,但是一通姑媽病危的電話,卻是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養育她長大的姑媽在彌留之際,絮絮叨叨的旁白說的是老人的心念,偶而從老人乾啞的嗓音蹦出個一兩個字:『古巴』。於是她前往色彩繽紛的古巴企圖尋找人生的方向。而此時在英國,她的乾女兒發現媽媽和她的丈夫上床,在門外絕望地哭泣;而他在貝魯特的廢墟中,心思徘徊於家族與愛人之間。而在古巴真的能尋找到人生的意義嗎?

全片的對白都是用抑揚五步格(iambic pentameter)寫成,意即一個詩句具有十個音節、五個重音,是英語詩傳統中最常被使用的格律。綿延不斷的詩句在角色的內心和嘴巴裡穿梭,彷彿一條細繩從角色的內心穿越角色的身體,直達坐在螢幕前的觀眾的心理。曲折斷裂的詩句,伴隨著不斷跳躍流動的音樂,也許意義沒辦法直接構成,卻留在心理一個不安定的感受。本文選取片頭和片尾兩段由清潔女傭對著鏡頭陳述的『灰塵哲學』,試圖衝破押韻的迷宮,來構築意義。片頭的獨白說的似乎只是灰塵,然而搭配片尾的獨白來看,灰塵就不只是灰塵。灰塵是人類生活足跡的隱喻,只要是做過的事、說過的話,就永遠不會消失不見。儘管會愈變愈小、愈變愈小,但始終還是在。以這個層次來說,『nothing』是不可能存在的,像一個專業的清潔工人仔細查看的話,人的空間其實到處充滿了各式各樣細微的生活的碎屑。

回到古巴,片子結束在她與他在海灘上愉悅交纏的身體,有如一幅筆觸樸拙的印象畫,輪廓渲染不清,彷彿兩張臉龐融合為一體。然而她與他的難題依然沒有解決,種族背景依然存在,那這幅看似美好的情人畫像就顯得陰影重重。莎莉波特說這部片發想於 911 事件,她想透過講述愛、詩和幽默的故事,來撫平社會上逐漸加溫的仇恨。(注1) 片名簡潔有力的《YES》所指涉的,除了『我願意(Yes, I do.)』—讓這世界更美好的意願之外,當然還有灰塵哲學—所發生過的事不可能輕易被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