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春天》The Sweet Hereaf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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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3-04

艾騰伊格言的《意外的春天》改編自羅素班克斯(Russel Banks)的小說,影片將原著中紐約州的場景移至冰雪覆蓋的卑詩省。故事描述一個鄉下小鎮因一場雪地裡的校車車禍與孩童們的殤逝,受到重創,此時從都市來了一位律師米契爾˙史蒂芬,力圖以『懲罰殺人兇手」和「保護其他孩子」為名目,說服那些哀痛欲絕的父母們向他口中所謂陰謀害人的校董事會、車商之類的某某機構提出告訴,要求巨額的金錢賠償。



比漫天遍地的蒼白雪色更使人不寒而慄的,不是悼念摯愛之子的悲傷,而是那象徵著後現代社會都市價值系統的律師。他宛若伊格言刻意安置於電影裡的布朗寧《漢姆林衣色斑駁的吹笛手》(The Pied Piper of Hamelin)詩中的吹笛手,要引誘(direct)鎮民的恨意去打擊一個莫須有的肇事者,他像吹笛手一樣與鎮民訂下金錢協議(agreement,事成後收取三分之一賠償金的高額費用),承諾給他們一個更好的未來(擊潰、清除那些宛若鼠輩的腐敗機構)。但極為諷刺地,他才是詩中汲汲營營的鼠,想趁著小鎮原本互助合作的生活方式暫時失靈的時候,從中牟取利益。



即便自負為正義的使者,米契爾所帶來的法律制度也不能解決這個鎮的問題,(就像他那精於計算、冷酷的法律性格非但不能拯救反而更加劇他與自己嗑藥的女兒柔依之間惡劣的父女關係一樣),反而險些將小鎮永遠推入凍寒冰湖中,分崩離析。片中不斷切換著不盡然一致或者無法還原事故全貌的各方敘述與各種觀點鏡頭,(意外發生的剎那,觀眾能看見的也只是比利在遠距離外目擊災難時震驚的表情),在在都隱示了企圖將每樁或偶發或人為的事件都強加上專斷意義與罪咎評判的法律訴訟,其實對於真相重建與療傷癒創都是徒勞無功的。



車禍中唯一生還卻不幸半身癱瘓的女孩妮可,恰似詩中最終沒有被吹笛手拐走的跛腳「小孩」,她在出庭的緊要關頭時看著父親說出的謊言證詞,輾轉控訴、中止了承諾讓她成為燭光舞台上的美麗搖滾歌手以遂亂倫關係的父親,以及準備謀取暴利的律師,這兩位「成人」吹笛手的誘騙和共謀。妮可/兒童(即純真合諧的價值觀)的勝利,才真正能夠挽救這座小鎮免於都市侵擾,並得以重新回歸傳統、迎接嚴冬意外後樂園般的春天新氣象。



此處引用的對話便是官司開打之前,米契爾來到比利的修車廠,試著說服痛失一對可愛雙胞兒女的單親爸爸比利加入聯合訴訟,他認為唯有如此各自孤立的鎮民才能團結互助,就在此時來了一通很可能是他女兒柔依打的電話,並怨慨自己嗑藥、行屍走肉的女兒就彷彿和鎮裡那些遭車禍奪去生命的孩子一樣死了。然而,他並不明白鎮裡的父母雖然在車禍的「瞬間失去」子女,但他們對於孩子的追憶能夠永恒保留那份摯愛的甜蜜(the sweet);反觀他自己卻總是在他所深深依賴的科技、法律所帶來的干擾中(例如洗車機的轟隆聲、手機的訊號不清、案件委託人的爭執吵鬧、冷酷的法律性格等等)一再地蹧蹋了他與女兒真心交談的機會,因而使他「逐漸失去」女兒的並不是他所歸咎的現代社會,乃是甚至無法記認女兒兒時玩伴(遑論其他關於女兒的種種細節)的他,那種有問題的家庭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