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陣俱樂部》Fight Clu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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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3-04

《鬥陣俱樂部》是關於一個二十世紀末都市雅痞突然發現自己在IKEA、IBM、麥當勞、星巴克等大型跨國企業所掌控的都會生活中,已經失去生活意義與活力的故事。以拍攝MTV錄影帶起家的導演大衛‧芬奇、偶像明星布萊得‧彼特以及演活這位狀似行屍走肉的主角的愛德華‧諾頓,讓這一部風格與動感十足、充滿驚奇與張力的影片票房與評價都有不錯的表現。



上述的對話發生在主角傑克靠添購IKEA傢具細心佈置的單身公寓突然被炸得一切所有物蕩然無存後,他投靠在旅行中「偶遇」的泰勒‧德登,開始了他與這位反社會、反秩序、反消費、反一切傑克所代表的資本主義社會價值的無政府主義份子的同居生活。泰勒吸引他之處,就在於他因放棄一切而得來的自由(泰勒會心血來潮在普遍級的影片中插入色情鏡頭或在餐廳打工時在湯中撒尿)。由他所說的生活哲學(要進化,不要消費),他會與傑克組成以互毆為結社宗旨的「鬥陣俱樂部」並不足為奇。在以消費為生活重心的跨國資本主義社會中、個人的主體性在永不滿足的慾望中已經消逝無蹤。現代都會中的人們靠所累積的商品來自我定義,註定要在午夜夢迴時覺得虛空,與傑克一樣無法入眠。



泰勒的話是傑克前所未聞也深深打動他,一如他與鬥陣俱樂部的會友狠狠的用拳頭一擊一擊地將他的男性雄風從已經被商品與消費掏空軟弱的身體中錘鍊出來。放棄一切,滿臉瘀青加上一口血牙的傑克與泰勒可以挺胸對抗公司的主管與酒店的黑幫老闆。也難怪片中所有的中下階層的藍領與勞工階級對鬥陣俱樂部趨之若騖,甚至投身到泰勒組成的法西斯主義似的都市破壞軍團(泰勒利用減肥者抽脂後的油脂來製作炸藥,爆破企業大樓)。



故事的情節有個好萊塢電影近來非常喜歡玩弄的逆轉把戲(《美麗境界》就是其一),為了避免掃了尚未看過本片的讀者的興,我在此暫不透露。但是也因此無法討論片中一個比較嚴肅的議題,就是表面上造成片中男人嚴重疏離與焦慮感的主要問題,到頭來似乎並不是跨國資本主義或是那些大樓被炸掉的大企業,而是在這個社會中愈來愈凌駕於男人之上的女人,讓男人不再能夠是男人。看過本片或是有興趣去看的讀者不妨可以在影片典型的好萊塢愛情圓滿結局中思考一下,當男人能夠不懼一切(甚至自己)而勇敢的英雄救美時,是否所有的問題都不再是問題了?



在這段對白中,泰勒問傑克duvet是什麼。傑克回答是鴨絨棉被(comforter),泰勒強調那只是一條毯子(blanket)。duvet、comforter與blanket 之間的差別就在於duvet 是高級棉被,加上這個字是法文,因此又給予它一點異國高尚的聯想。泰勒說那只是一條毯子,意思是說基本上它的功能與毯子無異,只要能夠保暖就好,但是因為資本主義的社會為了鼓勵消費因此創造出多於我們生活所需的商品,再透過廣告等手段提高這些商品的交換價值(例如品/名牌經營)刺激大眾消費。這種以消費為中心的生活是中產階級的常態(片中傑克看著IKEA 的型錄希望挑選最能夠代表他獨特品味與身分的高尚傢具)。然而,這也是極其虛假空虛,讓人失去自我真實感的生活。泰勒這個角色之所以吸引傑克,正因為泰勒完全不甩這一套價值觀,他痛恨電視生活達人瑪莎‧史都華(說她像是在鐵達尼號上擦銅器,不知道船之將沈)。他不要事事圓滿,一切完美,反而認為人必須回到狩獵、撿拾的原始生活形態。這其實是不錯的一種生活態度,一定也能夠讓傑克失眠的問題大大減輕。只是當泰勒要把自己的價值觀透過暴力手段強加在社會上,那就不僅是價值觀的問題,而是法律的問題了。



(本文部份內容曾刊登於現已停刊的《中央日報》「全民英語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