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新銳營(後記):盼望更大的培育後盾帶動創作能量
在這一系列文章的最後,我想談談台灣對於電影新人培育的想法。如同我第一篇裡最後提到的,我在新銳營裡不時地會遇到對台灣電影讚譽有加的年輕電影人,對於李安、候孝賢、楊德昌等大師的盛讚,從一個個離我們幾個海洋距離的人們口中聽到,會感到特別親切。但是,同時他們也有台灣這個電影寶地應該是個電影產業非常發達、甚至非常有錢的印象。「台灣很有錢啊,你們應該用自己的錢就夠了」(Taiwan is rich, you should use your own money),這是其中一次我與其他新銳營學員、講師們討論各種跨國補助時,其中一個講師講的。若是這樣,這些國外人士的認知很我們的認知的現實中間的斷層,是出了什麼事呢?在培育新秀人才的方面,是否還有什麼可以投入,提升整體技術與創作素質,讓我們的現狀可以符合歐美國家對台灣的想像呢?
不只是審輔導金——培育新秀,希望政府打造更完善的培訓政策
我自己畢業於大學電影科系,我的觀察是,除了影視相關科系出身的學生之外,其他投入電影工作的新人,多半是出於興趣。他們的知識來自於自發的涉獵、或是各種小型培訓活動。簡單來說,就是台灣沒有一個完整的電影人才培育的做法,而且以導演為尊,不夠充分去推廣、重視其他電影領域的專業。
以我的求學經驗為例,招生的制度就可以見到一些問題。每年進入電影系的新生中,大概會有1/5到1/4的人是不小心考進來、或違背自己的意願進來的。為什麼呢?因為招生是與其他大學、科系共同採學科成績入學的,撇除申請、推甄等需要術科、面試、作品參考的第一階段入學方式外,有很多人是分數剛好就進來念了。因此,不難發現很多根本對拍片、電影沒有興趣的同學們,在必需花錢、費心力拍攝課堂作業時,就會百般痛苦,自己受累,也影響其他有心有熱忱同學的的權益與資源,更不用說那些有心有才華,但學科成績比較不理想而無法考上電影系的年輕人了。再者,整體台灣電影教育體系,大多仍以生產導演為主要考量去安排課程,就連最重要的電影創作開端人員-製片,都沒有獲得該有的人力培植、專業尊崇,導致每年畢業製作總是有許多導演想要拍作品,卻沒有一個有力的製片夥伴一起完善執行。
小製片的辛酸誰人知
我去了國外的國際影展後發現的另一件事,就是我們在學校根本沒有學到如何當製片,而是學到如何當執行製片。我們沒有學到如何獲得資金,我們都在拍攝短片作業時(還不是課堂上)學如何節約地運用預算。我們在課堂上聽著這個世界有三大影展等說明,但沒有學到如何去為我們花了那麼多錢拍攝的短片設計影展策略、實際地去分析各個影展的屬性,進而在有了為短片操作的經驗後,往長片的國際行銷與影展策略邁進。但是這也又不是單單學校方面的疏漏,而是連結著產業、政策一起。當社會整體氛圍以導演為唯一光環時,當學生畢業後進製片組賣命卻無法獲得合理的報酬與職涯發展時,誰要當這個吃力不討好又傷肝的製片(組),還隨時有免費的實習生來做你不要的位置。
各電影領域皆須重視 提供有保障的工作環境
同理,其他的電影專業領域也需要更多培植與重視,除了拍片外,還有電影行銷發行、電影理論、電影評論、影展籌辦等教育與產業幾乎脫鉤的領域。其實台灣有很多很好、很厲害的電影產業界前輩,是可以帶出一代又一代的好人才,要如何在穩固業界工作的同時,將產業實際知識與教育結合,將學生能夠進入自己所想的領域、資源集中於真正需要、適合的學生;讓老師們有積極主動的學生、後輩可敎、進而讓更多有能力的前輩願意踏入校園傳授,協助學生們除了藝術的深度外,能夠學到實際的產業技能;讓業界能夠有更合理、安全的工作環境,讓一批又一批的新人在畢業後能夠有個安心投入的產業,而不是短時間内不斷的燃燒熱情與健康。愛國片,也要愛護國片人才不是嗎?這些大環境因素的推動,正是需要政府主導的動作,而不是每換一個人做就要全盤推翻、讓長久耕耘的人受難的口號。
記得那天凌晨,我的美國新銳營同梯拿著一瓶德國啤酒,在吵雜的酒吧步履蹣跚地大喊「台灣真的是電影寶地,我好羨慕妳!」希望每年此時,新銳營的台灣電影新人代表越來越茁壯,當他們遇到相同的情形時,可以有越來越強大的自信回應「對啊!在台灣做電影超棒的!」
(圖片提供:柏林新銳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