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生這張臉 福生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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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1-20

福生這張臉,從來沒見過他年輕過;認識他幾十年,可也沒見過他這張臉老過。福生這個人的脾氣、性情,就跟他的臉一樣,幾十年從沒變過。

那時候,我已經當過演員,做過副導演,導演過多部台語片。福生那時候還是政戰學校八期影劇系的學生,放了假,他總愛和班上同學沈毓立、朱磊、劉立立到趙琦彬教官家裡打牙祭,就在琦彬家裡我認識了福生。琦彬善飲,大家酒酣耳熱後,我凝視福生那張臉,那真是一張莊稼漢的臉,純樸憨厚、堅忍刻苦,似乎把所有的苦難吞忍在心裡,期盼著收成好一點,讓家人吃得飽,有點錢之後,送兒女進學堂受教育,期盼著兒女長大後,日子能過得比他好,莊稼漢的希望就是這麼簡單,就是這麼樣的知足,當下我起心動念,對福生脫口而出:「我要為你這張臉拍一部電影」。

《路》這部片子就是特別為福生這張臉拍的片子,他飾演的角色是一個農村出身的築路工人,在國家遭逢戰亂的時候投身軍旅保家衛國,歷經顛沛遷徙到了台灣,在國家承平的時候他退伍了,他靠勞力培養兒子上了大學,期望兒子接受了高等教育,在台灣安身立命,將來的日子一定會過得比他好。《路》這部片子,福生憑著演技,打敗港、台英俊小生,獲得第六屆金馬獎最佳男主角,從此邀請他演戲的片約不斷。我拍的電影,張永祥還沒有動筆寫劇本,就跟他先講好了,片子裡一定不能少了福生、葛老頭、曹六爺這三個老兄弟的戲份。

有一年,大眾電影公司的同事組團去美國旅遊,我們從西岸舊金山一路玩到東岸紐約,我的二哥子堅僑居紐約,他盡地主之誼邀請大家去他家作客,去的人多,他包了水餃款待我們。水餃一上桌,福生以為紐約跟台灣一樣方便,手一招粗聲大氣的嚷著:「欸!有沒有大蒜?」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吆喝,真叫我二哥為難。福生的脾氣、性情就是這麼簡單,直的,不拐彎的。

福生中風後,與老朋友漸行漸遠,江明關心他,約了牌搭子上他家打麻將,陪他消遣消遣。八圈下來,福生一家輸,江明他們贏了錢,嘴裡還戲謔福生久沒上桌,牌技生疏了,福生愈聽愈窩囊,把牌一推,站起來就去開門,衝著江明他們:「走!走了!以後再也別來了」。江明他們尷尬、訝異,體諒福生的心情,訕訕離去。

過了好幾年,江明從美國回台北,帶了補品送給福生,透過大樓管理員通報,江明上了樓,站在福生家門口,福生開了門,伸手拿了補品,一句客氣話都沒有,朝江明手一揮:「好了,你走吧!」話一說完就關上了門。江明愣在那裡,心裡嘀咕,福生變得不近人情了。

回家的路上,江明設身處地的為福生病後行為解釋,福生是一個爭強好勝的人,在工作上從不認輸,從不求人,中風之後,行動不方便,心裡當然不甘心,他又是觀察細密的人,朋友來看他,臉上總會不經意的露出難以掩飾的傷感,難得平復的心情,又被撩起了痛苦的記憶,為了避免見面彼此都難過,乾脆拒絕了往來,再往深一點想,福生拒絕的不是友情,是拒絕老朋友對他的悲憫。

福生病後將近二十多年,虧了妻子文如不離不棄的照護他。文如年輕的時候,朋友都叫她「小肥妞」,長得非常可愛,她對福生實在沒話說,尤其福生挑嘴的厲害,文如能把福生的飲食伺候的周到,極費苦心。兩人膝下沒有子女,文如把娘家的姪輩帶回家裡來,福生視他們如同己出。現在文如娘家的姪輩都成了家,都有了下一代,福生夫妻依舊把他們下一代抱回家裡,像疼自己的孫兒女一樣,這樣的情愛、情義與尊重,是他們夫妻前世修來的。

福生,我們都到了這個歲數,心裡早有捨得放下的準備,文如的姪輩都孝順,文如有他們照顧,你放心的走吧!見到葛老頭、曹六爺,代我問候他們好!喝酒的的時候,幫我敬他們一杯!


崔福生


生於1931年7月8日,原為空軍機械士,業餘參與話劇演出。1948 年,崔演出《長白英雄》獲得康樂競賽冠軍,開始正式從事專業表演工作。1958年進入政治作戰學校影劇系,在畢業公演時受到龔弘欣賞,受邀參與《養鴨人家》的演出,從此一直活躍在銀幕上。崔福生身形高大,經常扮演質樸的老百姓或是粗獷的硬漢,寫實的形象十分突出,從影生涯中參與演出的電影近 200 部。

除了演出電影之外,他仍然積極參與劇團工作,擔任導演以及演員,並且以齊亮為筆名為電台及電視台撰寫劇本。1970年代,崔福生加入台視成為基本演員。

崔福生晚年中風後,受病痛所苦多時,於 2013 年 12 月 26 日凌晨病逝家中,享年82歲。



回首來時路:崔福生紀念影展
 

影展日期:2014 1/24 - 1/29

放映作品: 
雷堡風雲/貞節牌坊/路/玉觀音/路客與刀客/吾土吾民/天涼好個秋/在那河畔青草青/小畢的故事/唐山過台灣

活動地點:台北巿青島東路7號4樓
主辦單位:財團法人國家電影資料館
聯絡洽詢:(02) 2392 4243;[email protected]
放映場次:http://www.ctfa.org.tw/event/classroom/content.php?cid=0&id=17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