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殘酷世界注入溫柔:專訪《十二夜》導演 Raye、攝影周宜賢
進入流浪動物收容所拍攝的《十二夜》是一部頗「特別」的影片。首次擔任導演的 Raye和攝影師周宜賢進入收容所,以狗兒的視角實地記錄流浪狗被送來、安置、到離世(病死或被安樂死)的過程,最後再將這些影像素材以類似劇情片的形式剪輯、配樂,以動之以情的方式,揭開流浪狗在收容中心惡劣的生活情形,希望喚起大眾尊重生命,並以認養代替購買寵物。
《十二夜》雖然被歸類為紀錄片,但是它在形式上卻挑戰了許多現行紀錄片的拍攝方式。首先,本片以狗兒的視角拍攝,而且從頭到尾幾乎不採用人物訪談或旁白解釋現行法規或執行方式,只以簡單的字卡、純粹的影像、與故事性強烈的剪接,來呈現收容所動物的處境。「其實我一開始在田調階段的拍法也和大家一樣」Raye 解釋,正式拍攝前,他花了約一年半的時間進行田調,走訪了許多家收容所與寵物店,以人類的視角站著拍攝籠中的狗群,和相關的人員。
但是當她開始找人幫忙寫企劃書時,卻被她找的第一個人拒絕。那個人認為這樣的內容過於普通,而且廖敬堯導演已曾為公視拍攝兩部同樣題材的紀錄片,但是影片播出後的影響不大。所以 Raye 經握反覆斟酌後,決定要找到新的視角,將鏡頭降低到狗兒的高度來拍攝他們。在最後處理影片時,她以過去多年剪接工作的經驗,以拍攝素材來決定影片的最後樣貌。而她也大讚攝影師的功力很好,很多影像都已經讓人有直視和繼續看下去的慾望,所以她便參考了雷利史考特2011製作的《一日人生》的剪接方式,來凸顯周宜賢鏡頭下流浪狗的狀態。
但是,Raye 的剪接方式卻讓這部影片看起來像極了劇情片。她也承認,看的人應該都知道銀幕上狗兒們對於每件事件的反應,都是在後製時利用手上素材編排出來的。「老實講,這樣的編排是為了讓觀眾更能體會在現場的狀況,反而更接近真實,這就是紀錄片矛盾的地方。」她說,雖然有人指她只是把大量的臉孔拼貼出她想講的故事,但是她保證任何觀眾去到收容所,眼前就真的是那樣的情形,他們只是透過這個方式,將他們所感受到的真實,濃縮在這一個半小時。
同時,《十二夜》除了開場短短的講解以外再也沒有旁白和人物訪談,也是很大膽的嘗試。Raye回憶當初後製時,許多人都勸她為這部紀錄片配上旁白,但當她試著硬加上旁白時,卻發現影片整個變調了。「其實狗本身已經在說話了」她說,「當你跟她語言不通的時候,你會專注地直視她的眼睛和身體。」當影片加入人聲的時候,這個世界就被破壞了,所以她堅持不為影片配上旁白,讓這影片純粹呈現一個狗的世界,這也是讓她紀錄片與眾不同的地方。「以往我們都用人類的高度講流浪狗在社會的問題,追根究柢我們在講的是狗的問題,狗太多了,所以我們要殺狗,但是我們把視角降到狗的高度、不用旁白時,這部影片就變成在看狗遇到的困境──他們要怎麼在人類社會存活下來。」
本片另一個很特別的地方在於,它加入了許多高速攝影的慢動作畫面,也讓這部電影看來更唯美,添加更多情緒渲染力。「但我們拍那些東西想的是,要怎麼讓觀眾接受這麼殘忍的事,所以我們才盡量讓影像和一切可以被人接受」周宜賢解釋。他們認為,只有給觀眾他們在劇情片中看到的舒服的鏡頭能夠坐著看完電影,才有辦法讓他們聽進我們想講的事情,進而影響更多人。所以他們才在片中放入這些比較能舒緩情緒,消化訊息的喘息空間。
《十二夜》在彰化員林的收容所進行了十四天的拍攝工作,站在第一線和收容狗近距離接觸,攝影師周宜賢的心理壓力可想而知。在決定接下攝影任務進收容所之前,他已經幫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但是拍攝時眼前的景象仍讓他非常難過。他說,「才進去拍了三天,感覺好像待了好久,看了好多狗的人生,每天都發生很多事。」也因為如此,拍攝進行到第三天時,Raye 和周宜賢決定跨過紀錄片工作者的道德界線,開始說服擔任監製的九把刀進行救狗行動。後來也在出品人隋棠的資助下順利救出不少狗。但誠如影片所示,也仍有不少狗兒在救出後,熬不過在收容所中染上的傳染病。Raye 和周宜賢表示,這樣一邊拍一邊做,才讓拍攝時無能為力的感覺沒那麼重,順利撐完十四天的拍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