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電影三十載,張毅、楊惠姍重現台北電影節
本屆台北電影節於新電影邁入三十週年之際,特別策劃張毅導演專題,選映由楊惠姍主演的三部新電影時期代表作:《玉卿嫂》(1984)、《我這樣過了一生》(1985)、《我的愛》(1986)。《玉卿嫂》完整版上週六7/7晚間於中山堂進行盛大首映,除了兩位相依相守近二十載的導、演拍檔連袂出席,影展單位更邀請資深製片余為彥、原著作者白先勇先生齊聚一堂,緬懷當時文學與電影水乳交融的美好年代。
白先勇1960年於《現代文學》創刊號發表《玉卿嫂》時僅21歲,仍就讀於台大外文系三年級;張毅導演在19歲時於建中圖書館讀到該篇小說時,內心澎湃激動,後來三十多歲時在中影有機會接拍該片時,備感興奮;無獨有偶,策展人塗翔文也自陳大學畢業論文正是以《玉卿嫂》的小說及影視改編為題,因此該片可說牽動了不同世代間年輕新銳的成長心靈。
張毅回憶,在那段封閉的年代,玉卿嫂從開拍到上映都經過不少波折,為了在台灣重現廣西桂林的江南人家景致,他親赴對岸蒐集大量相關圖片與文物,回程時卻被海關人員一聲不吭沒收,當面全丟進垃圾桶;片中不僅觸及聳動的「姐弟戀」話題,一場玉卿嫂雙腳跨上男主角慶生肩膀的露骨床戲,被新聞局認定「破壞中華婦女形象」而慘遭修剪;張導述說自己當時氣憤難耐,跑去和電檢處官員理論,後來發現對方盡是不懂電影的官僚,無法說理溝通,最終只得放棄。女主角楊惠姍也為導演辯護,直言從演員的角度來看,「沒有那場情欲戲,最後的結局根本無法成立」,儘管造成爭議,但她被導演說服後就下定決心認真出演,過程沒有什麼太多掙扎。
左起為張毅、楊惠姍、李烈、魏德聖
台北電影節於8日繼續於中山堂光復廳舉辦「台灣新電影三十而立」論壇,上午場次由張毅、魏德聖主講「跨世代追夢人」,漫談十年電影大夢;下午則由楊惠姍、李烈接力,以「新女性、新電影」為題,對從影到息影以來的各種心聲侃侃而談。
張、魏兩位導演入行機緣不盡相同,張毅的父親曾認為蹲在路邊吃便當的電影人「沒有文化」,就讀世新電影科並踏入電影圈的他,曾讓父親氣到差點脫離父子關係;魏德聖剛好相反,入行前認為電影是高不可攀的神聖殿堂,畢業後在朋友引介下從打雜的兼職人員做起,但後來的第一份正式電影工作竟是三級片場記,他曾對業界某些近乎流氓的文化感到心灰意冷,直到加入了楊德昌的工作室,見證到「曾參與那個美好年代」的理想清流,才開啟真正的電影路。
兩人都曾為拍攝資金而坐困愁城,前者拍攝《我這樣過了一生》時,由於場景橫跨台、日,進而嚴重超時超支而被中影宣佈停拍,後來幾經協調終於趕在金馬獎報名前完成;後者更因籌備《賽德克巴萊》而被戲稱養成了一手「借錢」本領,甚至被路過民眾頻喊「加油」而有了「魏加油」的名號。
雖然脫離影壇多年,談起電影,張毅仍展現出憂國憂民的文人情操,認為電影應提升民族的生活文化及價值觀,並以韓國人充滿向心力的民族性格、蓬勃的文創產業、興盛的文學出版風氣為例,呼籲文化部官員們也要有此般提振文化的決心。在告別影壇、創立琉璃工房後,過去十年他積極投入動畫產業,前後耗資共約八千萬人民幣培植AHHA動畫團隊,目前正籌備拍攝3D動畫《黑屁股》,希望能製作出具備民族風格特色的東方動畫。
8日下午的座談中,楊惠姍、李烈這兩位80年代炙手可熱的紅星再度相見歡,前者曾大量演出社會寫實電影與商業片,最高紀錄同時軋11部戲,一年推出22部電影,演藝生涯共有超過120多部作品;她坦承過去身為演員時喜歡挑戰角色,連沒人要的反派也搶著嘗試,但直到遇上新電影時期充滿才氣的新導演們,才使她的演技獲得認同;她曾在張毅要求下增胖22公斤,只為了在《我這樣過了一生》中演繹角色數十年間「真實、自然的轉變」(另一說這是為了行銷噱頭),這個賭上星途的大膽犧牲,搭配細膩的情感呈現,使她一舉拿下金馬獎最佳女主角。
楊惠姍回憶,過去演員服化的連戲要自己一手打理,她曾為戲自己手工製作耳環,拍戲時後車廂更是塞滿各種戲服、道具,從禮服到泳裝一應俱全,甚至被李烈爆料「連鍋子都有」!那個「要什麼沒什麼」的匱乏年代,使她練就十八般武藝,對於她今日的成功,她沒有長篇大論的敘述與感想,坦言「不要想太多,做就對了。」李烈對這個說法也力表贊同,而這也是轉職為製片的她,給後輩電影工作者的唯一建議。
去年楊惠姍的作品受邀到佛光山展出,但到了現場發現作品與空間尺寸不符,使她下定決心重新打造一尊約5米高的千手千眼觀音像;她為了配合佛陀紀念館落成,在73天內日夜趕工下,完成這個一般需耗時半年的鉅作;回想當初,即使眾人列出22項理由力勸她打消念頭,她仍不假思索開始執行,最高曾連續工作50個小時以上,雙腳也因長時間站立而浮腫難耐,最後作品奇蹟似地如期完工展出。
在展示AHHA動畫公司成果的紀錄短片中,張毅提到了「相信,就會看見」的理念,楊惠姍也把這當成自己職業生涯的座右銘,只要堅持到底,就能看到成果,不論是「當演員還是做琉璃都一樣。」
(以上圖片由台北電影節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