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部顛覆類型的韓國電影：《阿里郎》、《愛情，說來可笑》、《煉獄島》

五月底在台北光點等戲院上映的「大開影界：全球首席影展巡禮」影展，邀集世界五大影展的新舊作品，其中「坎城影展入選」單元選映三部韓國電影《阿里郎》、《愛情，說來可笑》、《煉獄島》。台北電影節今年「焦點影人」亦邀請韓國極具爭議性、在國際影展上大放異彩的新銳鬼才導演金敬穆，台灣觀眾恰好可以透過近來的幾個影展，對照出韓國電影的多樣面貌。值此時刻，不妨回顧一下這三部兼具藝術與商業元素的韓國影片。

《阿里郎》（金基德／2011）

2003年，透過《春去春又來》、《漂流慾室》等深具奇情異國情調，卻如此深入刻劃存在、慾望、痛楚的電影，我們認識了金基德。2004年，一年交出兩部作品《援交天使》、《空屋情人》，分別得到柏林影展和威尼斯影展最佳導演，我們讚嘆他拍片的快速，感動於不打折扣的生命哲理。然而後來他拍片的速度愈趨減緩，演員愈趨亞洲大牌明星，而內容也愈趨表面溢於內容的耽美，不能說失望，只能說金基德的歷程交織著韓國電影工業的蓬勃與媚俗。

從2008年《夢蝶》之後，金基德一直未交出新作，卻是到了去年在坎城影展上再度大放異彩的《阿里郎》，才真正窺見在這數年之間，他獨居清冷的山上，搭帳篷、取雪煮水、自製濃縮咖啡機、獨自寫劇本、喝酒、喝醉了哭。他一邊唱著韓國民謠《阿里郎》，他說歌詞中描述一個遭到愛情背叛的人，獨自上坡、下坡，並明白這就是生命本然的狀態，對它心懷感激並坦然接受。我想金基德試著坦然接受，雖然影像中映現出的那個喝醉酒、傾吐自己最私密痛苦慾望的瘋子，怎麼看也不像是放下了，一下子痛苦自問自己的創作能力是否已經耗竭，一下子憤怒控訴門下導演弟子的勢利與出走。那種姿態實在癲狂真實得令人不敢直視，然而影片後半段又轉趨巧詐的辯詰，以及訴諸象徵層次的衝突解決。儘管如此，這部片的赤裸袒露仍然是百分之百誠懇的，影史上有許多導演的自傳、傳記、自畫像，但你不會看到一個國際影展加持的藝術電影大導，如此斜眼歪嘴、毫不遮掩地袒露脆弱的內在。

本片從導演、編劇、攝影、錄音、剪接乃至主演，全部都由金基德個人一手包辦，說是他睽違多年重返影壇顛峰的作品並不為過。

《愛情，說來可笑》（洪尚秀／2010）

繼2004年《男人的未來是女人》、2005年《劇場前》獲坎城影展金棕櫚大獎提名後，洪尚秀Hong Sang-soo今年與法國影后伊莎貝雨蓓Isabelle Huppert首度合作的話題新作《愛，在他鄉》（In Another Country，暫譯）也無意外地入選正式競賽，準備與其他大師新作共同角逐最高榮譽金棕櫚獎。

洪尚秀於2010年獲得坎城「一種注目」最佳影片大獎的《愛情，說來可笑》HaHaHa也在金馬影展上映時獲得影迷好評，幽默不俗的敘事手法絕對是影壇少見。本片敘述在一個名為通庸的夏日港口小鎮，文字詩人與電影導演把酒言歡，各自訴說愛情遭遇，一個是意外遇上文化導覽女孩，無奈對方已有男友；另一個則是與秘密愛人約會，而對方其實也有了穩定關係。兩段故事各自蔓延，宛如一座人際關係的花園，角色都遇見另一個角色，卻彷彿不知道名字，裡面又暗藏男人的軟弱、卑鄙、自大，以及女人的勢利、聰明、浪漫。

電影裡的一句台詞說「眼睛所看見的不是真的」，而另一句又立刻推翻，要你「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麼到底哪一種才是電影想要傳達的呢？洪尚秀的電影本身就是以這種複雜細微的時空交錯、人際關係的聚散無常，一面告訴你記憶與表象的虛假，又一面強化當下即永恆的美好，透過如此乾淨純粹的黑白電影語言，幽默刻劃都會男女的愛情百態。

《煉獄島》（張哲秀／2010）

本片導演張哲秀正是金基德長期培植的子弟兵新銳導演，也同樣在2010年拿到資金，拍攝了這部一鳴驚人的處女作劇情長片，並在虐殺、恐怖類型中翻出新意，展現了女性人母的剛強力道，同樣在坎城影展上大放光彩，正式入選2010年坎城影展「影評人週」單元，並橫掃2011年富川奇幻電影節，抱走最佳影片、女主角等多項大獎。本片劇本改編自韓國年度優秀劇本大賞優勝傑作《金福南殺人事件始末》，集血腥、情色、殘虐、女性復仇元素於一爐，並邀來韓國影后徐英姬，飾演癲狂邊緣的勇敢女性復仇者。

本片敘述一個首爾職場女強人海瑗，個性苛薄吝嗇，即使眼見不公不義的悲劇也寧願袖手旁觀。她在目睹一樁毆殺慘劇後生活遭逢巨變，決定回到兒時曾居住過的茂道島尋找多年好友福南，卻在踏上小島後目睹了一幅農村吃人的殘酷景像：福南一直以來受到慘無人道的待遇，身為島上為一的年輕女子，她不但被當成奴隸使喚，甚至淪為男人們的性玩物，渴望逃離小島、前往首爾送女兒上學卻屢次失敗的福南，在女兒死亡、遭到好友背叛之後擎起鐮刀，對奪去幸福的所有死敵展開最殘酷的報復。

宛如中國電影《盲山》，《煉獄島》同樣控訴農村社會的集體壓迫，刻劃人性醜惡毫不手軟，卻也在結局翻轉、仇恨獲得抒發之後令人不勝唏噓。

正當台灣電影逐漸尋找自己的門路，不論是商業的發展或藝術成就的追求，韓國電影的種種類型奇觀和顛覆，絕對是相較於大陸、好萊塢之外的另一個重要參照。

劇照引用、影片資訊出處請參閱：「大開影界：全球首席影展」官方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