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LM ARCHIVES & THE DEATH OF CINEMA
最新一期的The Moving Image (Volume 6, Number 1, Spring 2006)中,Arianna Turci在The Use of Digital Restoration within European Film Archives一文裡,針對歐洲電影保存/修復作了一連串的個案分析。從北歐芬蘭與丹麥、中部法國和荷蘭到南歐的葡萄牙、義大利以及西班牙,Turci選定了八所電影史料機構,針對數位科技對電影修復與保存議題,做了一系列的深度訪談。內容除了包含對傳統修復與數位修復(digital restoration)的比較分析、優劣評斷;同時,在新舊媒體交接之際,大格局地、全觀式的談及科技對電影產業的衝擊。此文貼近的展現歐洲各國目前對於電影文化遺產維護的態度,在這樣一個科技變遷迅速、影像既大量氾濫又大量流失的時代,提供觀眾一個人文視野的深度反思機會。
Arianna Turci深度訪談的八所電影資料館,運用數位科技來進行電影修復的工作才剛起步,陸陸續續自九零年代中後期至今,大多屬於實驗性質的局部性嘗試階段,從音效修復(sound restoration)到影像修復(image restoration)。位於羅馬的義大利國家電影資料館(Cineteca Nazionale),只針對那些傳統工法不能修復成功的部分使用數位科技來修復。的確,在既有方法無法滿足需求時,新興的數位技術頓時顯得分外重要。Alfonso Del Amo, 西班牙電影資料館(Filmoteca Espanola)的修復員, 認為數位修復最主要的長處是在於效果優於光化方法(photochemical methods)改進出來的影像。 在歐洲主要電影資料館均朝著影像的「複合修復」(hybrid restoration)發展之際,他們面臨共同最大的困難是資金上的短絀。其中又以處於南歐的西班牙與葡萄牙經費不足最為嚴重,除了葡萄牙電影資料館(Cinemateca Portuguesa)目前礙於財務條件,只能進行數位音效修復; Alfonso Del Amo更是用「自殺」(suicidal situation)來描述西班牙逐漸依賴數位科技卻又苦無資金的困境,他客觀的指出:具有文化價值、但不具經濟效益的長期修復工程不會是傳媒工業的發展目標,廠商不會有太大興趣長期投入資金加以支援。 整體而言,Turci指出:縱使數位修復在北歐較為南歐普遍發展(數位實驗約發展了六年),目前仍然還未有以數位科技為常態基礎的史料檢視方法。
科技之於電影工業始終是舉足輕重,數位化的發展對於電影史料的保存在引起廣泛爭議討論的同時,確實是影響了整個產業的型態。自1998年起,荷蘭電影博物館(Nederlands Filmmuseum)就積極的發展影片修復的數位科技實驗,因為他們認為就長遠的眼光來看,硬碟並不可靠;而當電影製作轉為數位形式時,保存與修復也會完全的改觀。數位科技不但在編輯瀏覽上易於使用,也避免了影像在時代遞嬗之際流失。 然而,丹麥電影史料庫(Danish Film Archive)館長Thomas Christensen指出數位科技並非是種「保存」的媒介;它只是種「修復」的媒介。目前,全球對於電影文化遺產並沒有長遠宏觀的保存計畫,沒有哪一種數位格式周全穩定到足以成為電影存庫,科技再怎麼發達,實際上卻並沒有提供一個穩定的基礎來支援保存電影的需求。科技的發展潛力與其不穩定性,對電影文化造成了巨大衝擊。 根據Turci的文章顯示,歐洲普遍的電影資料保存/修復人員認為,數位化發展取代傳統方式的科技潮流是遲早必然會發生的,Christensen樂意見到保存電影的傳統方法能夠繼續維持下去,但這樣的情況也只能頂多再延續十年,數位工程只要一趕上就會馬上改變一切。面對這股可預見的快速變動未來,Davide Pozzi,波隆納電影資料館(Cineteca di Bologna)的修復員,則秉持著開放樂觀的態度,認為應該要具有長遠持久的眼光來使用數位工具,這種長遠的眼光,包括了對於倫理議題、文化層面的探究。
這一批為電影文化遺產貢獻的人有著共同目標:「盡可能的保留電影」,以防止影像大量的流失。在科技快速大量衝擊產業型態之際,電影之死:歷史、文化記憶與數位黑暗時代(The Death of Cinema: History, Cultural Memory and the Digital Dark Age)的作者保羅.謝其.烏塞(Paolo Cherchi Usai)提出了電影之死的人文視角,來說明影像大量流失的世界性危機,認為人類社會中無法恆久存在的媒材,無論再怎麼費盡心力,有一天終究會消失;同時,他清楚的劃分開了「保存」、「修復」兩個不同的兩個概念。科技發展與淘汰是一樣快速的:留聲機生存了半個世紀、黑膠唱片維持了三十年、CD光碟片二十年不到就岌岌可危、而LD曇花一現也幾乎立刻成為明日黃花,科技勢必為生活帶來廣泛的衝擊,但誤用數位化,才會對文化遺產造成無可挽回的威脅。保羅認為電影文化需要的是全面性的「保存」、而非每每淪為經濟商業考量的「修復」,當一部影片在經歷「修復」這個沒有完成終點、不知進行到什麼程度才算有意義、最後淪為商業利益之下「經典片復原」迷思的過程時,同一時間之內已經有九十九部影片因為環境潮溼高溫等不良因素而遭遇了迅速損壞的災難。在搶救文化遺產的前提下,保羅提出了在忽視其他影片的生死,只為了維持了少數片子的短暫壽命,是沒有意義的。歐洲電影資料保存/修復界普遍意識到傳統終究被科技取代,而齊步朝數位化科技發展邁進,在數位化科技在於生活中不斷建立的霸權之際,保羅企圖保存並發展一種歷史觀,對人類文化遺產作了一次形上學的永恆哲學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