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舅舅》中不斷折返的過去與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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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3-11

現代世界的冷漠令我印象深刻,
如果人們互不相識,成功、舒適、進步又代表什麼?
──賈克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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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克大地(Jacques Tati)被視為懷舊、法式幽默的導演,在其作品總是不斷地出現驚奇。在《我的舅舅》(Mon Oncle﹐1958)這部作品中,于洛先生是一位不斷遊走在過去(城鎮巷道)與未來(新興都市)的人物,片中沒有明顯的劇情及太多的對白。我們只可知道于洛先生是居住在鄉間城鎮的平凡人物,而他的姊姊一家人則居住在象徵著新科技∕現代化的都市中。影片一開始即是製作名單的展現,並搭配著建築工地及機械聲音的畫面,接著畫面轉接至一群小狗在城鎮中覓食並追隨著馬車,當我們隨著馬的路線往前進時,將會發現都市與城鎮殘骸的跨越點。在城鎮中的一切行進活動都充滿著人情與溫暖,不論是賣菜小販與老婆婆的信任,或是樓下老奶奶幫忙整燙襯衫,從畫面上看來整個城鎮佈滿了許多色彩光調,而于洛先生在這之中總是可以優雅愉悅的生活著,從一個長鏡頭畫面呈現于洛先生所居住的地方,我們可從一格一格的窗戶或陽台觀看出他如何上樓,並搭配著音樂形成優雅的行進腳步。

而當空間轉移至代表新科技∕現代化的姊姊家時,從遠景中觀看整個寓所的整體時似乎是一個機器人的佇立,整體的色調只有灰白,且家飾的擺設及器具的設計都呈現著毫無生氣的冰冷感。于洛先生在這其中無法展現優雅的腳步,而必須踩踏在石塊上行進,在花園的聚會當中,鏡頭從門外透過縫隙中拍攝人群搬移桌椅至另一頭時,大家踩踏在石塊上的腳步顯得非常不協調,形成機器人般的行走,腳步需依照著石塊的擺設而前進,而于洛先生更因誤踩水面上的裝飾葉片而踏進水池中。在塑膠工廠上班的期間也讓于洛先生不斷的摸索與跌撞,從剛進入工廠面試到正式上班的過程中他徹底展現與現代科技的摩擦,運用滑稽的肢體語言反應在冰冷機器的運作當中,不論是在姊姊家或工廠的空間中,于洛先生都呈現格格不入的狀態,破壞了現代化的整體性。

導演在這部作品中進行對現代化到來的抗拒與批判,在片頭與片尾中分別出現了現代建築的工程行進與鄉鎮房屋的拆毀,在新興都市中的一切都在既定的規劃之中進行,姊夫在開車前往上班的路途中,一整排的汽車似乎在規定的速度之下緩緩行進。家中的魚兒水池是展現中產階級的象徵,科技化的廚具、現代建築設施都變得出乎想像之外,人際之間的關係也顯得疏離。于洛先生及他的外甥是影片中不斷遊走在過去與未來的兩位人物,他們同樣的在未來中感到不自在也不適應,當居住在新科技寓所當中就如同在冰冷的機器監獄中,例如在姊姊介紹自家環境時,畫面利用建築設施將小男孩與兩位女士之間產生一道隔閡,而姊姊在這之中似乎感到十分滿意。只要越過從現代建築與城鎮的跨越點,世界彷彿就變得不同,多彩色調的活潑與熱情,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在這之中也顯得較不硬化。

導演運用色調的變化反映人際關係的相處狀態,在未來就是冰冷的像現代建築一般,反觀過去就像是多彩色的溫暖,這就如同導演提到:「假若人們互不相識,那麼成功的現代化又代表什麼呢?」。另一方面,導演也將人物的身體行進狀態反映在過去與未來中,就像于洛先生在未來當中機械式的行進,從中不斷的摸索與跌撞,更顯得在這之中的突兀與怪異。若將電影拉至台灣影像中,楊德昌在1985年的作品《青梅竹馬》也讓人物游移在懷舊與現代化之間,同樣的對台灣現代化進行批判式的省思,戲中人物阿隆與淑貞在這之中進行拉扯,阿隆也如同于洛先生一樣地不斷在過去∕現代之間遊走折返,雖然阿隆所代表的過去最終已消逝,但這兩位東西方的導演用不同的表現風格完成同樣的目的。

※備註1文化評論 /電影:法國導演賈克˙大地及法國電影館展覽(瀏覽日期2010/12/24)

(本文作者李怡秋為南藝大動畫藝術與影像美學所-影像美學組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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