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年代》Nine

《華麗年代》是一部歌舞劇，改編自名導演費里尼60年代的經典作品《八又二分之一》。本片和《八又二分之一》的關係從片名就可以看出端倪：「八又二分之一」指的是片中主角大導演古多所執導的作品數量，由於其中一部為聯合執導作品，因此只能算半部，而本片原名為“Nine”似乎隱含著承續之意。《八又二分之一》是費里尼的自傳電影，片中的大導演古多雖名利雙收，卻也遭遇中年危機以及創作瓶頸。眼前他的事業因缺乏靈感而停滯不前，他生命中幾位重要的女人們（妻子、母親、情婦、謬斯女神等等），一起衝擊著他的心靈。古多悄悄躲到不為人知的地方，獨自思考著他的人生，下一步該如何走。

故事一開始，主人翁義大利大導演古多即將開拍的新片就遇到了瓶頸──除片名《Italia》之外，他毫無頭緒。原來在知名導演的光環下，古多終究是個多情男人，他的人生旅途上留有幾位美女的足跡：培養古多人格的母親、優雅的妻子露易莎（Luisa）、古多的謬思女神克勞蒂亞（Claudia）、願為微薄金錢出賣肉體的妓女莎拉吉娜（Saraghina）、記者兼粉絲的史戴芬妮（Stephanie）、總是在古多身旁給予支持的紅粉知己莉雅（Lilli）以及重新燃起他熱情的情婦卡拉（Carla）。透過本片絢麗的歌舞片段，我們看到七個女人和古多之間的情感羈絆如何深深影響著這名大導演，他在愛情、名利和慾望中逐漸失去了婚姻、事業和自我。


　　


故事開始不久，新片發表記者會在即，毫無準備的古多當然坐立難安。他去找擔任服裝設計的好友莉雅尋求安慰；一臉惶恐的古多說“I can’t face the reporters, I have nothing to say.”（我無法面對記者，我無話可說。）而莉雅則冷靜地回應“You’ll be fine. You’re a world-class liar, go out there and lie for Italy, lie for ‘Italia.’”（你是世界級的大騙子。去替義大利說謊吧，替《義大利》這部戲說謊。）正因為古多的電影和義大利同名，這個小小的文字遊戲才具有趣味。兩句話都是指義大利，但前句是國家，後句則是片名；然而片名所指涉的又是義大利風情。兩個既相關又不相關的句子一起呼應了前面的論點：世界級的大騙子。從某種層面看來，電影的確像是一群騙子精心設計的騙局，觀眾則陶醉於種種的假象之中。這個橋段是莉雅首度亮相，也讓觀眾見識到她的沉穩對古多有多大的影響力，難怪他困惑時就會躺在莉雅的工作台上尋求「心理諮詢」。

記者會終於開始了，不免俗地要請導演透露一點新片的內容。而古多則回答：「我什麼都可以說，但我偏偏不說。我怕一說出來，你們就會走漏風聲。」（原譯：我怕一說出來，記者就會知道片名「義大利」就一言以蔽之。）古多的回答十分巧妙，他幽了記者一默卻不傷和氣。可惜這句對白翻譯錯誤，對英文聽力跟不上的觀眾而言，這句翻譯根本沒有傳達出古多的意思，就中文本身來看，也不算通順，所以試翻成「走漏風聲」以表達機密被洩漏的意涵。


　　


記者會開完後，古多躲到一個飯店散心。在櫃檯辦理入住的時候，這位戴著墨鏡的大導演自認低調地告訴服務人員：「我來自米蘭，我來做生意的，我是生意人，真是忙碌。」沒想到服務員卻面帶制式化的微笑說：「康導想用假名登記嗎？」一下就破功的康大導演先是一愣，然後就一臉無奈地接受服務員的提議以「米蘭先生」這名字入住。「康導」這用詞很能引起台灣觀眾的共鳴，因為國內的媒體會以這種方式幫導演取小名，既增加親民度，又製造輕鬆感。這段翻譯難度不高，但卻能引起共鳴而命中笑點，詞選得好是很重要的因素。


　　


當古多因身體不舒服在飯店房間裡叫苦連天時，情婦卡拉來電了。電話那頭，她的聲音比床邊醫生的醫術更高明。她唱著：「是誰全身一絲不掛？是我；是誰不敢吻你的腳趾？不是我。」（原譯：是誰全身一絲不掛？不是我；是誰不敢吻你的腳趾？不是我。）這一段歌舞十分撩人，不過歌詞翻譯卻把句意弄反了。前段自問誰一絲不掛，“I’m not.”指的應該是「『我』一絲不掛」，因此反而應該翻成「是我」，所以“I’m not”並非一律翻成「不是我」，應該先考慮前後文再配合目標語言的邏輯才決定翻譯文句。像後句問的是「誰不敢」，回答「不是我」就比較恰當了。


　　


有時候原文對白會留下很大的空間給翻譯者。古多偕同妻子露易莎和劇組同事共進晚餐，沒想到卡拉不請自來，露易莎氣得當場離席。晚上回到飯店房間，古多來到露易沙床邊向她解釋自己和卡拉的關係，企圖滅火：「我們分手了，結束了。就算之前沒分，現在也分了。」然而顯然露易莎並不領情，她從床上倏然坐起並回答“Blah, blah, blah…”（儘管繼續喇叭吧。）這算是很口語的翻譯，喇叭在日常生活中就是用來指涉口是心非的大話。當然有時用詞口語化就比較難兼顧文雅，尤其當說話者在氣頭上更能展現當下的情緒。但若要貫徹露易莎在全片中的優雅形象，也可以選擇其他語意相去不遠的翻譯，例如「你儘管扯謊吧」或者「你根本就口是心非」等等。有時遇到像這樣的狀況，通常譯者會有較大的空間選擇自己認為合適的字幕翻譯──這時候譯者們就各憑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