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雙週聚焦】加拿大導演金努葉談新作與他的魔幻寫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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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6-03

曾以講述非洲剛果叛軍童兵經歷的《愛在戰火迷亂時》(War Witch)震撼2012柏林影展,並代表加拿大角逐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加拿大導演金努葉(Kim Nguyen)也算頗受國際影壇關注的加國新生代創作者。

相隔四年,他完成了一手編導的第五部長片《Two Lovers and a Bear》,並被選入坎城影展平行單元「導演雙週」(Director’s Fortnight)。故事發生在北極圈內偏遠小鎮裡,年輕愛侶Lucy(塔提安娜麥斯蘭尼Tatiana Maslany飾)跟Roman(丹恩迪漢Dane Dehaan飾)各自帶著過去的創傷在此地生活、相戀,形影不離。不料,一個離開小鎮與否的決定,先是差點成為他們愛情的句點,後又促成他們鼓起勇氣騎上雪橇車,展開一場橫跨荒蕪冰原,同時直搗內心創傷核心的極地長征。在途中,一頭北極熊不時出現,牠有著半熊半神般的存在,竟然能和Roman對話,也因此,牠像守護神般引導著這對愛人的旅程,也為電影添上魔幻寫實的調性。

相較於前作《愛在戰火迷亂時》在戰火瀰漫的宏大格局下帶我們細觀個人苦難與生存挑戰的私密經驗,《Two Lovers and a Bear》則近身描繪兩個年輕人相愛並攜手逃離創傷陰影的私密故事,以接近隨筆似的敘事方式向觀眾敘述,並且透過不同的劇情設計,在片中結合了文藝愛情、喜劇、懸疑驚悚、野外冒險等多種類型元素。雖然金努葉沒有超越他在《愛在戰火迷亂時》設下的超高水平,但片中年輕愛人的心境刻劃,還有電影最後出人意料的結尾與畫面,仍是多數影評人印象最深刻的地方。 


《Two Lovers》導演金努葉(左二)、女主角塔提安娜(左三)、男主角丹恩迪漢(右
一)在首映前上台致意。

在坎城影展進行期間的一個下午,金努葉導演和幾個來自不同國家的電影媒體坐在海灘邊的露天餐廳,聊著這部新片。金努葉說,《Two Lovers and a Bear》的劇本其實磨了十年,本片的故事從監製的朋友提供的10頁小故事發展而來,但在寫作過程中一度遇到瓶頸,因此轉而先完成了《愛在戰火迷亂時》。妙的是,能夠突破劇本的寫作瓶頸,也是因為這趟非洲拍片之行。他說,在剛果拍攝時自己同時在讀村上春樹的《海邊的卡夫卡》,拍攝結束返回加拿大途中,他在荷蘭阿姆斯特丹機場看到轉機大廳裡面擺了兩隻大熊雕像,聳立的大熊帶來的震撼,讓他聯想到伊努特神話裡的神靈南努克(Nanook),這個靈感讓他在劇本裡加入了在電影中出現的北極熊,並且讓Roman有和熊對話的能力,也因此才突破了當初的寫作瓶頸。

或許受村上春樹影響的不只是電影裡的那隻北極熊,還有這部電影的魔幻寫實風格。但若深入檢視金努葉的每一部作品便會發現,儘管每部片的題材與型式迥異,但卻都時常可見超現實角色,例如我們都知道《愛在戰火迷亂時》中到處可見全身塗滿灰炭的鬼魂,而在金努葉的第一部長片《Le marais》(2002)與第二部長片《Truffle》(2008)之中都有惡魔或鬼魂的身影。


本片另一主角是一頭神出鬼沒的北極熊,由一隻有20年演戲經驗的動物演員飾演。

談起他為何如此偏好鬼魂與神靈角色,金努葉笑說很難解釋為何這麼做,「但是我認為當劇情長片用寫實主義在劇本中確立了自己的世界,卻同時失去了它的劇情張力,任何事情都可以發生,我們不會因此感到驚訝。而魔幻寫實卻能在劇情長片中打開新的可能性,它可以突破現實的邏輯,但它不是瓦解這個世界,而是在劇情之上付諸更強的張力。」他說。或許因為這樣,關於片中只有Roman能與北極熊交談,但這到底是主人翁自己的幻想,或真是如此,影片始終沒說破。談到這個設定,金努葉先將話題拉到了當代電影的寫實主義帶來的限制,「今日的電影講求寫實,但我們能為讀者保留的曖昧想像空間卻越來越少。我想混和虛於實,讓觀眾自行詮釋,並非完全用邏輯詮釋劇情。」

金努葉近期作品的取景地點非常極端,繼他深入剛果拍攝前作之後,這次他選擇在極圈的極限環境之下呈現他的故事,許多場景都是實景拍攝,將加拿大極圈景色呈現在大銀幕上。談到在極地拍攝的經驗,金努葉笑說他發現當地人都是天生的電影工作者,因為他們居住在嚴峻的自然環境下,因而就算只是出門到附近辦事,總是必須帶上所有的旅行裝備,「因為你永遠無法預測天氣會有什麼變化,就像拍片一樣,必須想所有的突發狀況,備妥可能派上用場的工具。」

不過當他談到鏡頭下的極圈地景,金努葉不禁讚嘆當地的冰原景觀在鏡頭之下產生了一種神奇的視覺效果,「在大遠景的鏡頭下,我們常常對於地景失去距離感,若不是有人物站在攝影機前當作參照,我們無法分辨眼前的景物。這也像是兩個主角的旅程,它是一趟向外的極地探險,卻也是一趟兩人向內的自我探索。」進一步談到他偏好在遠離城市的地區取景的原因,金努葉引用超現實主義大師達利的話,「達利曾經說過,我們都活在九十度直角的集權之下(we are finding ourselves in a dictatorship of the 90-degree angle),蒙特婁的城市空間正是這樣,所有的街道整齊劃一稜角分明,很難在社會制約之外找到出口。想找到出口,只能盡可能的遠離城市。我想要找到一個方法,來呈現我在每一部電影之間的相關性與獨特性。」


《Two Lovers and a Bear》

但回頭看金努葉的創作脈絡,雖然他總是身兼自己長片的編劇與導演,但除了魔幻寫實的元素之外,他不像同樣來自魁北克的札維耶多藍總是在故事與角色上有鮮明的作者印記,金努葉從第一部長片到《Two Lovers and a Bear》的五部長片裡,題材、型式總是變化多端,包含時代劇、黑色喜劇、愛情、戰爭等等,故事舞台也分布在歐美非各地。但他究竟如何選擇他的拍攝題材,金努葉說他自己也無法解釋,但他慶幸比起美國的年輕創作者,加拿大有許多資源支持創作,公部門的電影基金在審核上也接受不同的題材。

雖然金努葉的《愛在戰火迷亂時》曾經在金馬影展放映,也登上台灣院線,但是導演本人還沒有機會來到台灣,他希望自己的新作也能和台灣的觀眾見面,未來也有機會造訪台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