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麗葉》票房口碑皆旺　三導剖腹來相見

三位導演陳玉勳、沈可尚、侯季然投入多年時間心力的電影《茱麗葉》，在全台開出亮眼票房，台北地區上映三天就突破一百三十萬票房。從一開始不知道如何行銷，以及做了22個拷貝的龐大壓力下，經過了票房的驗證，三位導演終於都鬆了一口氣，也樂見一部兼具商業元素與創作誠意電影的成功。

網路與平面媒體上大量曝光《茱麗葉》，針對三部短片做報導或分析。不過，三位導演如何看待彼此的作品也是相當值得注意的焦點，特別是在不同年代、不同創作風格之間的碰撞。《茱麗葉》如何引起三位導演各自的省思，顯得特別珍貴，也讓人更期待他們的下一部作品。

侯季然 X 沈可尚　要像他一樣奮不顧身！

可尚對我來說是個傳奇，我在學生時期第一部有印象的獨立短片就是〈與山〉，所以對他很有印象，他的影像讓我完全無從分析。我之前只是一個很愛看電影的人，到30歲才開始拍實驗片，跟其他導演比起來較晚。後來，開始拍短片〈購物車男孩〉，我跟製片說希望找沈可尚來當攝影（笑），我的製片就一副「不可能」的樣子，可尚對我來說是有點遙不可及的。當我知道要跟可尚合作《茱麗葉》，我真的非常開心。

他給我的印象跟短片不太一樣，他的短片給我一種很哲學的感覺，但實際看到他時，他其實是一個很熱血的人，很坦率也很有想法。老實說，我剛開始看到〈兩個茱麗葉〉的劇本時，並不覺得特別厲害，可能是因為印象還停留在〈與山〉，我還會自以為是地給他一些意見（笑），跟他說「不要有兩個時空會不會比較好？」之類的。拍出來之後的成品讓我非常驚訝，跟劇本差異很大，讓我看見導演中間應該做的事。他拍片時非常執著，把工作人員整得很慘；他教導演員的方式很有突破性，像千娜、黃河、柯一正導演在電影裡都有很好的呈現。相較之下，我是一個太乖的人，會在別人設的框框裡做事，當我看到可尚的成品，我開始有點後悔自己太乖了，不應該把時間、預算算得太精。不管是一個人拍實驗片，或者是拍《有一天》時，我都很習慣把時間、資源算得很清楚，也會把自己算進去，但當我看完可尚的作品，我好像真正知道導演應該做的事，要非常堅持，必要的時候要奮不顧身，不能太明哲保身。我和他們的合作讓我學到不能太聰明（笑）。

侯季然 X 陳玉勳　看劇本看到哭出來

《熱帶魚》是我非常喜歡的電影，每次在電視上看到重播都會再重看一次。勳導進來的時候，我跟可尚一樣覺得「慘了！」怎麼一下子跳到這個層級？好像找到侯孝賢導演一樣！這還是第一次嚇到。

第二次嚇到是看到劇本時，前面非常好笑，但後面響起鳳飛飛〈往事如昨〉的音樂時，我竟然哭了，真的被完全打到，嚇到的程度是第一次的一百萬倍。

侯季然 X 侯季然　要對自己更誠實

因為和他們合作，我也一直在想自己究竟該怎麼拍？我希望區隔大一點，就算拍得沒有別人好，至少是不一樣的東西。在排順序時，我一直死命堅持不要排在勳導的後面，因為看完他的短片大概就不用看了（笑）。

在拍片前三天時，其實我壓力非常大，但我很會忍，告訴自己不要太任性。我怕導演如果表現出困惑，其他人會更不知道怎麼辦，所以我都會「ㄍㄧㄣ」住。但其實我不太會拍棚內，以往都是拍外景，有什麼就拍什麼；當我拍一個漂亮的棚內景，我覺得任何角度都可以拍，但每換一個角度就必須打燈打很久。以後，我會學習對自己更誠實。

沈可尚 X 侯季然　老靈魂文青無可取代！

我很早之前就看過季然的《台灣黑電影》、〈我愛七四七〉、《有一天》，但是沒有跟他聊過天，那時看他的作品覺得他是一個擁有老靈魂的人，而且他拍出來的東西有一種時代印記的基底。後來跟他見面聊天，真的覺得他是一個要命的文青（笑）。他讓我想起我在大學時代也曾經是文青，但後來走岔了；但季然的這個部份並未隨時光消逝，而是越來越成熟，我覺得很佩服。季然是一個極度聰明的人，有很多的巧妙之處，老靈魂的文青就是有無可取代的存在，明確而精彩。

沈可尚 X 陳玉勳　表面在笑，但心裡是酸的

知道是勳導之後，我一直覺得自己完蛋了！絕對不能在前輩面前丟臉！壓力非常大。原本是抱著來玩的心態，而且已經修改了多次劇本，甚至覺得有點疲倦；勳導進來之後，覺得熱血又回來了。勳導比我想像的還要可怕，我以前看《熱帶魚》時，覺得這個導演的風格非常有意思，一點距離感也沒有，他又做了台灣影史上第一個動畫，讓我覺得很屌。〈還有一個茱麗葉〉讓我有點嚇到，開頭時我有點受不了諧星的表演，但是當我跟著角色一直走，看到後面我都快哭了！我覺得好心酸，我在勳導片子裡看到的是強大的自信，我表面在笑，但心裡是酸的，那個部份非常複雜。同時和他們兩個合作非常幸運。

沈可尚 X 沈可尚　給自己一個考驗

其實，最大的壓力不是來自勳導或季然，而是來自自己，因為拍紀錄片這麼久，對劇情片已經很陌生，不知道自己會拍出什麼，覺得毫無章法可循。我當年拍完短片，得了一些獎，但之後的創作就斷了，變成完全在拍紀錄片和廣告。這次拍劇情片，有點像在考驗自己「我還能不能拍電影？」所以，整個過程對我而言非常新鮮，我一直在學習重新認識自己、重新認識拍電影這件事。

這次拍片我有強大的不安全感，加上是三個導演，所以我一直抱著「反正這是我最後一次拍片了！」的心態（笑），有點覺得無所謂。意外的是，當你和別人的信任感建立之後，旁邊的人會出現一種情狀，雖然很辛苦，但非得走完不可。有一天，製片跟我說我已經超底片、超時、超預算，我自己當然清楚on schedule、on budget有多重要，於是想說要控制一下，當天下午就完全照著分鏡表拍，拍完覺得非常不快樂，吃飯也索然無味；我感覺自己只是在執行而已，像機器人一樣，完全沒有感覺。後來，攝影師告訴我：「可尚啊！很多事情是宿命，你的命沒那麼好，你就做你自己吧！」我聽完之後當天晚上又故態復萌，決定照我自己的方式拍片！攝影師的話確實有鼓勵到我，他很了解我。

陳玉勳 X 侯季然　他的影像很詭異

我之前看過季然的《有一天》，非常喜歡。在合作完之後，我蠻驚訝的，因為我是一個老油條，但是我發現季然跟可尚都很清楚自己要的東西，有自己的路要走，而且有很成熟的想法和技巧，風格非常明確。季然有一種很特殊的味道，有一種詭異，跟他的個性有很大關係，這個東西若一直發展下去，可以變成他一輩子的特色。

我跟季然一樣很會計算，因為拍廣告就是想幫對方賺錢，也會去找簡單的方式做，但我也知道這不是個好習慣，任何事情不能總是挑簡單的路走。這次，這部短片拍了五天半，因為當初說好的檔期、預算就是這樣，我很有自信時間之內可以拍完，認為商業片導演好像就應該這樣。但是過程其實非常趕，很多東西沒有弄好。我一直以來的習慣都是準時完成任務，要on schedule，其他部份無暇顧及，這其實不好。另一方面，我也想試試看，若我什麼都不管會怎麼樣？不管美術、不管音樂之後，電影剩下最原始的東西是什麼？其實就是我自己。

陳玉勳 X 沈可尚　他是個硬漢！

可尚很濃烈，又很堅持，想做的事一定要做到最好，是個硬漢！他對於生命、情感也看得很清楚，他是用生命在拍片，讓我覺得非常感動，覺得新一代六字頭的導演好強！他們都很真誠，自己又有自己的模樣，也不會去賣弄姿態。《茱麗葉》真的是一部拿得出去的電影，甚至不會輸給《艋舺》。

陳玉勳 X 陳玉勳　還好我還能搞笑

我其實對自己完成的作品並不滿意，反而對他們兩個的作品感到很震撼，也讓我感覺到「還好我能搞笑！」。我一直太親切了，也一直徘徊，因為我太想對別人好，只要觀眾開心我就會開心。慢慢地，我變得很容易討好觀眾，刻意拍一些好笑的喜劇。我原本已經打定主意要做商業電影，但是看完他們的短片之後，我又開始不甘心只做商業片，覺得為什麼一定要這麼討好觀眾？又開始有點不甘心了。